汪,汪;在村口,一群野狗围着草堆狂吠。一个纤瘦的少年跑过来,拣起一根棒子,赶跑了它们。他顿下身,仔细的看着草垛下的那堆草,——草叶在悉碎的发抖。
那是什么?
少年好奇的将手伸进去,感觉到了一团温热,好象是只小动物。他慢慢的将它捧出来,原来是只全身脏西西,瑟瑟发抖的小狐狸。它被吓坏了,全然忘记了面前捉住他的是个人类;哆嗦成了一小团儿。
火红火红的皮毛,它真的好可爱。
少年望着它,喃喃自语着:“好可怜啊!”将它抱在怀里,向村里走去。
在村子的尽头,有一间孤陋的茅草屋,零星歪倒的栅栏;似乎已经很久没修葺过了。茅屋的里面也空荡荡的,冷清,如同断了人间烟火一般。
他在木盆里倒了些清水,将小狐狸放了进去。水也许很凉,它拼命的挣扎,在少年的手背上狠狠的咬了一口。他缩了一下手,血从伤口里流了出来。那小家伙满是敌意地看着他。
“你不要害怕,我对你没有恶意的,真的。”他说,眼睛满含深情的望着它。
他用手将水撩到它身上,水顺着它的脸颊流了下来,小家伙感觉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柔。它不动了,任由少年在身上轻轻的揉搓着,洗净皮毛。最后,他用袖子将它搽干,暖在了怀中。
“这样就好了,不要怕,一会儿就会暖起来的。”
小家伙一动不动的蜷缩在他怀里,感受着他温暖的体温。它抬头望着他,“多好的人啊!”它无限感激的偎依着他,心中升起朦胧的爱意。
阳光从木窗棂透进来,在小屋当中的木桌上投下几屡光柱,小家伙在光柱间来回的跳跃着,不时地抬头望望他。
最后,它干脆坐在那里,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你饿了吗?”他问它。
它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少年打开橱柜,取出一个馒头来,掰开半个送到它的面前。小狐狸嗅了嗅,仍旧抬头望着他,目光中带着渴望。
“对了,我忘了狐狸是不吃素的。”他怅然的说道:“可我再没有别的东西分给你吃了。父亲在和秦国的战争中战死了,如今母亲也去世了,家里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少年伤心的自语,眼睛不由得湿润起来。
小狐狸傻呆呆的望着他,望着这个人类的奇怪表情:一滴晶莹的水珠儿从他的脸上落下来,它用舌头添了添,——是咸的,可心里却觉得怪怪的。
为什么人类要流眼泪呢?
它忽然明白了,咬着馒头大吃起来,吃得狼吞虎咽,津津有味。
它噎了,噎得眼泪直流,直甩下巴。
“不要急,慢慢吃!”
少年看着它可爱的样子,破涕的笑了。
自此,孤单的少年多了个亲密的伙伴,——小狐狸。村里的人们没有一个能理解他为什么要饲养一只小狐狸的,都视他为怪人。他并不在意人们怎么看他,把小狐狸看成是他生命里的唯一寄托。少年叫胡放歌,是晋国人,生活在那个战乱和仇杀的时代。
一.
“放歌,你在家吗?”
进门来的是个皮肤白净,长相标致的小姑娘。她挎着个篮子,打开门用脑袋朝屋里面张望。一团火红的东西从屋子里窜出来,吓得她大叫了一声,连篮子也掉在了地上。
“胡崽,是不是你在淘气啊!”
放歌从灶堂后站起来,朝她说到:“花妍吓到你了吧!”
那是什么啊!”
花妍拾起篮子,心有余悸的问道。
“是我养的小狐狸!”
放歌得意的回答。
“哦?你怎么养这种东西?”
花妍诧异的问。
“怎么,狐狸不可以养吗?”
放歌问。
“娘说,狐狸这种动物很野性的,还会眯人!”
花妍道。
“你没有见到它,其实胡崽满乖,满可爱的。”
放歌回答着,手不自觉的抹了抹额头上的汗,脸被灶灰画花了,逗得花妍笑了起来。
“怎么了?”
放歌问。
“脸上!~”
花妍用手指替她抹净灶灰,说道:“瞧你,在做什么呀,弄得一身的灰土,连脸上都是。”
“哦,我在砌灶堂,娘以前就是怎么干的。”
放歌回答。
“你自己可以吗?”
花妍心疼的问:“为什么不去找人帮忙呢?”
“恩,我自己一个人就行了。”
放歌说。
他蹲下来,继续用手垒泥巴,边朝花妍问道:“花妍,你来有事吗?”
“娘让我给你送些吃的来。篮子里有几张烙饼,还有你最爱吃的酱菜。”
她把篮子放在桌子上,又说:“一会儿记得拿出来吃啊!”
“花妍.......老是这样麻烦你们,我心里真是过意不去。”
放歌说话的时候,目光充满了感激。
“你我还用客气吗?”
花妍笑着回答:“我们本来就是一家人嘛!”
“花妍,你和婶子的日子也不好过,而我只能上山砍柴——,要是我再大一些就好了,柴也能多砍一些。”
放歌手捂着泥巴,说话的口气严严就是一个大人。
花妍沉默了,目光却放到了窗外。
“没关系,放歌;我们迟早都会长大的。”
花妍没有父亲。
十年前,她娘在战场上救了一个受伤的男人。那个人自称是晋国的大夫,叫赵襄。他的伤好了,她娘就嫁给了他,可是那人离开了村子就再也没有回来。
一年后,她出生了,她娘带着她生活就更苦了。村子人蔑视她们,可放歌的父母却很照顾她们,因此,花妍对放歌的感情也特别的深。
花妍是个个性倔强的女孩,心事是从来不外吐的,只是对于放歌确是例外。
“放歌,不要想些不开心的事情了,一切都会过去的。”
花妍安慰他说:“只要我们还活着,不是就有希望吗?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是呀,都是我不好,我太悲观了!”
放歌勉强的笑了,说道:“花妍,我叫你担心了。”
花妍朝他甜甜的笑了笑,说道:“对了,什么时候叫我看看那只小狐狸好吗?”
“好呀,就明天吧!明天,我一定带它给你看看!”
三,
正午的阳光明媚,灿烂。
放歌和花妍手牵着手跑在山野上。
他们爬上了一个山坡,才坐下来,看着远处那一望无际的田野。
这是晋国的土地,可是翻过西面的大山就是秦国了。两年前,放歌的父亲就是在这片土地上被秦人杀死的,一场可怕的战争,足足打了三天三夜,半面山坡都被鲜血染红了。
望着田野,放歌怔怔的发呆。
“怎么,又在想心事了?”
花妍问。
“没有。”
放歌否认道。
花妍没有追问,把目光转移到放歌怀里的小狐狸身上;——那小家伙满是敌意的看着花妍。
“它好凶啊,好象不怎么喜欢我的样子!”
花妍叫道。
“是吗?它大概是认生吧!”
放歌抚摩着它的头,说道:“没关系的,或许等它熟悉你就好了。”
火红火红的绒毛,小家伙是那样的可爱。
“我也喜欢它!”
花妍试着将手伸过去,可是它却朝着她吱吱的嘶叫。
“啊!”
花妍惊叫了一声。
“不要乱叫。花妍是好人,胡崽你对它要客气些才对!”
放歌用手拍它的脑袋,可它缩在他怀里仍旧是一副愤愤不满的样子。
“瞧!它的样子真的好可爱!”
花妍笑了,放歌不由得也笑了起来。
让放歌吃惊的是,无论花妍怎么做,胡崽对她还是怀满敌意。
他不知道,也不了解!其实,狐狸是一种很有灵性的动物;它对放歌的依恋太深了,就妒忌起别人来了。它不愿意看到放歌对别人比自己亲切,尤其是花妍,那种令它羡慕的漂亮女孩。
它害怕,害怕因为她的存在,而失去放歌的疼爱。
它太聪明了,因而对感情也是自私的。
可是——它的努力并没有改变自己离开放歌的命运。
村子里的鸡丢了,人们在议论纷纷。
放歌从他们的眼光中感觉到自己怕是保不住胡崽了,于是,他把它带到了山上。
“胡崽.....”
他疼惜的抚摩了小胡崽一会儿,然后将它放在了地上。
“胡崽,你快点走吧,别让村子里的人看到,不然他们会杀了你的!”
他朝它吆喝道,可胡崽却傻傻的蹲在那里不明白为什么。
“我知道不是你干的,可是他们一样会杀死你的,因为你是只狐狸。你咬破了我的手指,我不会怪你;你抓伤了花妍的手背,花妍也不会怪你。可是,现在你是非走不可了,因为他们真的会杀死你的。”
放歌含着泪朝它吼道。
小胡崽痴迷的望着他,还是不肯离开。
放歌急了,一脚踢过去!小狐狸惨叫了一声,瘸着脚又后退了两步。
“快走,快走!以后别再来烦我!”
放歌朝它吼。
小狐狸望着他,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最后一瘸一瘸的消失在山里。
它走了,真的走了,也许再也不会回来了!
想到这儿,放歌不禁有些失落,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原谅我吧,胡崽!刚才的那一脚,我真的不是有意把你踢伤的。没有人类,你在山里也一定会生活得很快乐....”
自此,放歌再也没有见到那只小狐狸。可是隐约中他有一种感觉:胡崽并没有离开他,似乎时时刻刻都伴在他身边。
四,
时光荏苒,转眼间,放歌和花妍都长大了!而那种男女的界限也越发分明起来;放歌不想理会的心烦事情终于也缠过来了。
“放歌,告诉我;你喜欢花妍吗?”
问他话的是严柳,一个和他相处要好的少年。他一直都很爱慕花妍,可是每次向她提起时,都被她拒绝了。
放歌也十八岁了,再不是什么谙事不懂的小孩子了;可是每提到这样的问题,还是不免有些脸红。
“说不清楚,也许是我们一起长大的缘故,我说不好是不是喜欢她。”
放歌回答。
“可是,花妍是喜欢你的,放歌!”
严柳十分肯定的说,而且脸上带着沮丧,“昨天,她又拒绝我了。从她的表情我看得出,她心里只有你!”
“哦......是吗?”
放歌没有回答。听别人说起花妍,他心里觉得酸酸的。
“放歌,我求你一件事——”
严柳恳求道。
“什么事?”
放歌问。
“要是你不喜欢花妍的话,帮我跟她说说好吗?”
严柳问。
“是这样....”
放歌寻思着,最后他站了起来,朝严柳说道:“这是你的事,我不能管!”
他走了,严柳在放歌身后大喊:“放歌,你说慌,你心里是喜欢花妍的是不是?”
放歌不能回答,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喜欢花妍。
花妍十七岁了,容貌那么的娇巧可人。她那娉婷玉立的身材吸引了村子里年轻人的目光,这并不为怪,——他也不例外。只是,他和花妍走得太近了,这种爱恋的感觉也被淡化了。有些时候,他觉得自己就象是花妍的亲哥哥一样,是什么原因自己也说不清楚。
花妍是个好女孩,有着温柔贤惠的品性,又是那么的漂亮。可是,自己为什么对她没有感觉呢?大概是自尊心在作怪吧!
放歌觉得自己配不上花妍,可看见别人去追求花妍,心里却很不自在。
“花妍,你觉得严柳这个人怎么样?”
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放歌还是忍不住问道。
“不好,我觉得他很讨厌,为人俗气,一点也不象你那么大方!”
说话的时候,花妍的脸不由得涨红了,“放歌,他是不是对你说什么了?”
放歌顿了一下。
“没有——”
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回去,放歌说:“没有什么,我只是随口问问。”
从她那紧张的神情里,放歌已经感觉到了那股真挚的爱,放歌不敢问下去,生怕那样会破坏他们现在的这种友情。他觉得,与其说了,不如保持现在的这种关系的要好。也许,他们之间还没有到可以相互表白的时候吧!
五,
同年,晋国发生了暴乱,赵襄子联合魏,韩两家公卿灭掉了智伯,然后瓜分了晋国的土地。
在村子的大道上,停着一辆豪华的马车,金鞍玉佩,这是一辆只有帝王之家才能配得起的马车。车前站着两队耀武扬威的卫兵。
放歌看到这辆马车的时候,就知道村子里要有事情发生了。
“放歌,你快去看看吧!”
严柳急冲冲的跑过来,叫道:“花妍的爹做,做了赵国的大王,派车来接她们来了!”
放歌的心头颤了一下,应了一声:“是吗?”他转身向反方向走去!
“喂,你要到哪里去呀!”
严柳在身后叫他。
“不去哪里,随便走走!”
说完,他急匆匆的逃去了。
花妍在山冈上找到了他。见他默默的发呆,便蹑手蹑脚的坐到了他身边。
“你怎么了,好象不高兴的样子!”
花妍问。
“没怎么.....”
放歌回答。
“可严柳说你一声不吭就跑了!”
花妍追问着:“是不是因为我要走了?”
“没有,我只是随便走走的。”
放歌口不对心的说。
隔了一会儿,他不禁又问道:“那个男人真的是赵国的大王吗?”
“什么?”
花妍抬起头来,看着他,问。
“我是说,你的父亲。”
放歌说。
“恩。”
花妍的目光里带着惆怅。
“他要接你们去赵国去吗?”
这句话似乎问起来是多余的,可是放歌却想亲耳听花妍说出来。
“是的,明天,我和娘就要去邯郸了。”
花妍默然的说道:“十七年了,这十七年里,我根本就没有见过我这个爹,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样子....我和娘吃了那么多的苦,都已经习惯了,可是——他却突然派人来了。放歌,说心里话,我真的害怕见到他。”
“你...想过他吗?”
放歌问。
“不,我恨他。”
花妍咬了咬嘴唇,说道。
“恨他?”
放歌诧异的问。
“他抛弃了我和娘。这十七年里我们受的苦,娘受的埋怨,都不是用钱可以弥补的。再说,我也不稀罕王宫,做什么公主。”
花妍幽幽的说道。
“那,那就不去了好吗?”
放歌放大了胆子,尽量鼓足勇气小声说。
花妍摇了摇头,说道:“他是赵国的国君,如果我和娘不去的话,他会下令杀死整个村子的人的。放歌,他的话是王命,我们做臣子的只能顺从的。”
她泪眼涟涟的望着放歌。
放歌不言语了。
这些当权者的残暴,他是知道的:赵王要做到的事情,就一定能做到。
“放歌,也许我们这一别就再也见不到了;你还会记得我吗?”
她悄悄的问。
“记得的,我怎么会忘记呢?花妍,其实——其实你的模样早就记在我心里了!”
放歌说。
花妍情不自禁的扑到他怀里痛苦,哭完了又发觉自己的行为很失态,不由得羞红了脸。她搽了搽眼泪。
“放歌,我会回来找你的。你记得啊,千万不要忘了我!”
说完,她站起身,逃走了。两只袖子在风中甩动着就象一只飞舞的蝴蝶。
放歌怔怔的望着花妍的背影,心中感到一阵的空虚失落。
胡崽离开他了。如今,花妍也走了,似乎这个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他觉得四周空荡荡的,原本那样美丽的景色也陌生起来。
马车在颠簸的山路上走着。
隔着窗帘,花妍听到有人在远处唱山间的小调;声音是那样的熟悉。
放歌哩;
山巍巍嫩草青青;
羊儿羊儿,在跑跳。
山涧流水潺潺;
鱼儿鱼儿,水中越。
扬鞭哩;
坡下坡上牧羊;
山前山后耕田。
抛去人间烦恼;
唯我自在逍遥。
隔了一会儿,那声音又唱道:
花妍,花妍!
蝶儿翩翩;
爱我情浓;
醉在春时。
风啊,风啊!
轻轻拂起;
万簇涌动;
自在天地。
她知道,那是放歌,泪不由自主的又打湿了脸颊。
六,
北山的山脚,有一个巨大的洞穴。
那是一个人迹罕知的地方,云气缭绕;相传常有妖精出没。
那只被放哥救过的小狐狸三蹿两跳便钻进了洞穴。身影闪没,它来到一个莲蓬一样的石座前跪了下来。
小狐狸的目光晶莹闪烁。
“祖爷爷,我有事情要求您!”
它突然开口说话了。
“什么事,你快说吧,孩子。”
莲台上渐渐显现一个苍老的身影,那人目光犀利,眉毛落在了肩上。
“什么事,孩子,你快说吧!”
老狐妖缓缓的说道,声音充满了慈爱。
“我想做人!”
她眼睛里滢着泪花,怯生生的说道。
“做人?”
老狐妖惊讶的问。
“恩...”
它回答。
“孩子,你想做人吗?可是你的道行太浅了,还不到幻成人形的时候。”
老狐妖叹息着说道。
“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才来求您!求您帮我变成人吧!”
她恳求道。
“哦?你为什么这么急着要变成人呢?”
老狐妖疑惑的问道。
“因为他......我不想看着我心爱的人痛苦,可是我却什么也帮不了他。”
它伤心的说道。
一滴眼泪从它的腮上滑下,狐狸是不会流眼泪的。难道,这只“小猢狲”真的对人类有了感情,老狐妖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你....真的想变成人?——”
他放重了声音,又问道。
“恩。求您了,帮帮我吧!”
它继续恳求道。
“嗨——办法不是没有的,可是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隔了一会儿,老狐妖才叹息的说道。
“代价?不管是什么代价,我都愿意的。”
它用坚定的目光望着老狐妖。
“我的法力虽然可以使你变成人,可是却无法给你一张美丽的脸。”
老狐妖又说道。
“哦....”
它思虑着,又问:“这么说,我会变得相当的丑陋了——”
“不仅仅是丑陋的问题,而是一张人类根本无法接受的脸,妖兽的脸,你还愿意吗?”
老狐妖和蔼的问道。
它犹豫着。
忽然,小狐狸抬起头来,说道:“就把我变成人吧。哪怕仅仅是能待在他身边,能偷偷的照顾他,这就足够了!”
老狐妖沉默着,半晌才说道:“孩子,你有颗善良的心,我就满足你这个要求!”
“恩,谢谢祖爷爷!”
小狐狸回答。
“唉,但愿我没有做错.....”
老狐妖用干枯的,张着长指甲的手抓起小狐狸,去用力拔它的皮毛;“啊——”小狐狸惨叫起来,转眼间,狐毛乱飞,殷红的血滴滴滴哒哒的落了一地..........
七,
放歌的山歌被人们广泛的传唱,连山西面的秦国人也在唱他的歌。
他平时孤僻惯了,也不喜欢常被人骚扰,就索性搬进了山里。
一间简陋的茅草屋,窄窄的院子,依着院子当中的那棵老槐树便可以一览山下的全景。环境清幽,日子虽然过得清苦些,可是起码不会被那些俗事成天困扰,放歌很快乐。
时光在平平淡淡中流失。
日子久了,放歌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
回到家里,饭菜是热的,衣服也被人浆洗好了;院子里的一角被人用栅栏圈起来,里面还养了几只鸡,一切都变得井然有序,让他惊讶的张口结舌。
好象有人在暗中帮他料理家务,是谁呢?
放歌狐疑的猜想,可是到处也找不到那人的影子。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几天,他再也按耐心中的好奇,便暗中留下来,偷偷的看个究竟。
一个白衣女子溜进了小屋,不一会儿炊烟便袅袅的升起来了。
他急忙跑下山,冲进了院子。屋里的人慌张的走动,瓢也掉在了地上。放歌知道,她仍在屋子里,想躲也躲不掉了。
“你出来吧,我知道你躲在哪里。”
放歌叫道。
门后露出了女人的裙角,她迫不得已走了出来。从身材上看,这是一个相当标致的少女,只是脸上遮了一块青纱!
“你是——”
她的人真的好象从哪里见过,放歌不由得怔住了。
“我叫檀香,家住在山那边的秦国。”
她羞怯的回答,声音很动听。
“檀香??”
放歌怀疑的打量她,不过并看不出她在说谎。
“你是从山那边走到这里来的?”
他又问。
“恩...山里孩子,山路走惯了的。”
她回答。
放歌感激的望着她,深深的行了一礼,说道:“连月来,多谢姑娘在暗中照顾了!”
她退到了门角,显得很紧张。
“不,不!”她结巴的吱唔道:“分内的小事,公子何必放在心上!”
“分内?”
放歌感到很莫名,疑惑的望着她。
她更加的拘束不安了,慌忙改口道:“我,我常听公子在山中唱歌,很喜欢。我——我仰慕你的才华,就偷偷的帮公子做了一点家务事,真的不算什么的。”
“原来是这样。”
放歌看着她,忍不住又问道:“姑娘为什么蒙着脸,不肯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呢?”
“不,不能的。公子要是希望我还来这里的话,就千万不要企图看我的样子....”
檀香叫道。
“为什么?”
放歌很诧异,那个时代的山野女子很少是蒙着面见人的。
“不为什么,...只是你知道就是了,我是不能见人的。”
说着,她转身逃走了。
奔跑中,她象是一只飘忽的白色蝴蝶,转眼间便消失在山里。那美丽的身姿给人的感觉若即若离的。
真是一个怪人。
明明很漂亮,却不肯见人。
放歌木讷的想道:檀香,好怪的名字。她究竟是谁呢?
那个身材真的很想一个人,他在想,最后惊叫道:“花妍!”
她是花妍吗?
八,
从这以后,她便常常来放歌的家。
时间长了,檀香也就不再害羞了。即使放歌在家的时候,她也敢在屋里,院内随便走动。烧饭或是缝衣服的时候,檀香不经意的哼唱山中的小调,声音十分的悦耳动听。
有时,放歌也听得入了神。
檀香的存在,让放歌找到了那种叫家的温馨感觉,觉得自己好幸福。
那熟悉的身影在脑海里越来越清晰了,有几次,他都差一点叫出她的名字来。
时间长了,两个人的感情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放歌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感情的煎熬了。
一次,他趁檀香不注意,用手拉住了她。檀香想挣脱,却怎么也挣不脱。放歌将她拽了过来,抱住了她,原来她的身子竟是那样的娇小依人!
他的心不由得一阵的激荡。
“不管你愿意不愿意,我都要看看你!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是——”
说着,他将手伸向了那块神秘的青纱。
“不要啊,不要——”
她叫着,眼里竟含着泪。
“花妍,你不要骗我了....”
她左右摇摆,不过还是晚了,面纱被放歌扯了下来,里面竟是一张如同鬼怪狰狞的脸!他惊呆了,放开手,怔立在那里,豆大的汗珠流了下来。
“吓着你了吧!”
她伤心的挽起面纱,又幽幽的说道:“我早就说过,不要试图看我的容貌的,可是——看来,我以后不能再来这里了!”
放歌呆立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檀香摩挲着桌子,将弄翻了的茶碗放好,又说道:“放歌,饭菜都已经做好了,放在锅里,你自己去拿吧!....今后,我不会再来烦你的........”
声音凄然,她缓缓的向门口退去。
“檀香——你等等!”
身后的放歌叫住了她。
“什么事,公子?”
她迟疑的站住了。
“对不起,是,是我的错。是我不好,你不要自责了。檀香.....”
他颤着声音说道:“答应我,不要离开我好吗?”
“答应我——不要离开我!”
他又重复道,声音带着恳切和真诚。
“恩。”
泪从眼眶里滚出来,连脸上的青纱也濡湿了。
...........
九,
几天后,他们在山上举行了简单的婚礼仪式。
那是一个没有媒人,没有亲朋好友参加,一个只有天地可以作证的婚礼。
简陋的茅屋里,只点了一对红蜡烛。
放歌把她抱到了床上,伸手去掀她脸上的面纱,却被她拦住了。
“放歌,还是不要了!”
檀香说。
“为什么?”
放歌问。
“我怕吓到你!”
她小声说,声音几乎让人听不见。
放歌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怕,要是害怕就不娶你了!檀香,在我眼里你是最美的,因为你有一颗善良的心。”
他又把手伸了过去,可她却将头扭到了一边。
“还是不要了,就这样不是更好吗?”
她说。
“不,我要。”
放歌坚持说:“相传,上古的黄帝娶了一个很丑的妻子。因为她有着比任何女人都美好的身体,于是就要她蒙着脸同他行房。他的这位妻子很伤心,檀香——你知道吗?那样做的确伤了她的自尊。你既然是我的人,我就不要你再受那样的委屈了.....”
他又说:“檀香,我要让你完完全全属于我。”
檀香呜咽着搂住放歌,头靠在他背上,眼泪又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
放歌伸出手去,她不再躲藏。
一张令人毛骨悚然的脸暴露在烛光里,放歌的脸上没有一丝的表情,神情凝重的象是欣赏一件艺术品。檀香的脸露出了一个为人恐惧的惨淡笑容。
没人知道那是哭还是笑,恐怕也只有他——放歌才能体味到这种表情的含义吧!
村里的人都传言,放歌娶了一个天仙般美丽的妻子。
他怕别人看到他的妻子的模样,连出门也让她用纱巾遮住脸。
人们讥笑放歌,也妒忌放歌。
对于檀香的传闻最后也变得神乎其神了:能一睹放歌这位身材婀娜的妻子的美貌便成了一些好事人的揶揄的奢望。
封铭,一个游手好闲的泼皮。
他一早就留意上了檀香。
一日,他趁放歌不在,在山冈上拦住了檀香。
“小美人,让我看看你!”
他淫笑着抱住她。
“来人啊,放手啊!”
檀香拼命的挣扎,可是还是被他掀去了面纱。当封铭看到她的脸时,呈现出从未有过的惊骇神色,眼睛,鼻子和嘴都歪曲到一块了。
“鬼,鬼啊!”
他大叫着跑了出去,不小心跌落了山崖,连腿也摔断了。
从此,谣言不攻自破,再也没人提起檀香的美貌了。
放歌回来的时候,发现她在偷偷的流眼泪。
“你怎么了?是不是又听见村里的人说什么了?”
他问。
“没有,他们什么也没说。”
隔了一会儿,她拭干眼泪又说道:“放歌,你是知道的,我根本不在乎他们说什么的。”
“那你是怎么了?”
放歌又问。
“我觉得自己太对不住你了!看到封铭被吓成那副模样,我才知道自己有多么的丑,放歌,我——”
放歌用手捂住了她的嘴,示意她不要在说下去了。
他把檀香的头搂在了胸前,又喃喃的说道:“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
放歌继续说:“檀香——你只要记住:我爱你。我从未嫌弃过你,也永远不会嫌弃你。我只爱你一个,这样你就什么烦恼也没有了。”
檀香偎依在他怀里,仿佛又回到了从前蜷缩在放歌怀里取暖的时候。
此刻,她才明白什么才是幸福。为了面前的这个男人,就是让她死上千百次也值得了。她甘心为了他牺牲一切。
回想起那天在山洞里所受的痛苦折磨,她觉得真的算不了什么了。
“放歌,你答应我,不要离开我好吗?”
她的眼里盈满了幸福的泪水。
“不会的,永远也不会的!”
放歌轻声的回答她。
十,
“您帮帮我吧!”
檀香跪到了老狐妖的面前,含着泪恳求道。
“怎么了,孩子!”
老狐妖惊讶的问道。
“我觉得我的身体有些异样,可能是,可能是怀了他的孩子——”
檀香羞涩的答道。
“什么,你怀了人类的孩子?”
老狐妖惊叫道:“你不要命了吗?以你的道行根本就不能生育孩子的。”
“那我该什么办?”
檀香问。
“趁胎儿还没有成型,我帮你拿掉他!”
老狐妖斩钉截铁的说道。
“不要!”
檀香的身子向后退缩,用手捂住肚子哭着:“不要,.....您就再帮帮我吧;我真的想留下这个孩子。这是我和他的骨血.....”
“能够和人类结合,并且得到他的爱情,檀香你该知足了。可是要是留下这个孩子的话,你会送掉性命的。”
老狐妖叹息问。
“我不怕。”
她咬着嘴唇坚定的说:“求您了,千万不要让我在这段时间里现出原形。我只有这一个要求,让我把孩子顺顺利利生下来。”
老狐妖望着她,十分的费解。
“檀香,人类的感情我真的是弄不懂。这个人类对你的吸引力难道就那么大吗?为了他,你就甘愿牺牲自己的性命?你是不是太痴心!”
老狐妖问道。
“不是的,祖爷爷。在这个世界上,他恐怕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人了。能得到他的爱是我的幸福。这条命本来就是他就回来的;就算是为了而死又算得了什么呢?放歌为了我牺牲了很多,可是我为他做的只有这一点点事情了。求您了,就再帮我这一次吧!”
檀香伏在他腿上,用女人的眼泪去软化老狐妖的心。
“唉,”
他沉默着,最后终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我不知道,是什么力量促使你下这么大的决心。既然你非要那样做,我就答应你,不过我想这恐怕是你最后一次求我了!孩子——以后的事情,我也无能为力;一切全凭天命吧!”
“恩.....”
檀香含着泪,努力点了点头。
十一,
马车在村口停下来。
车上走下一个锦袍玉带的人。两旁的卫兵走过来侍立;他傲然的打量着村子里的人;人们惊讶的发现,他居然是严柳。
严柳在赵国做了大官了。
可人们想不到的是,严柳到村子里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找放歌。
“放歌,是赵王要我来的。”
严柳说。
“哦....”
放歌的心里浮现出一个活泼伶俐的女孩,显得心情很沉重。
“你....还记得花妍吧!”
严柳问。
“花妍——”
放歌的声音拉的很长。
“放歌,你可走运了!赵王要我来就是为了花妍的事....”
.........
天凉了,院子里的那棵老树也开始落叶了。
放歌坐在书底下,望着远方的田野静静的发愣。檀香拿着一件长衣从屋里走出来,轻轻的为他披在肩上。放歌觉察到了,便一把握住她的手,既不肯说话也不让她走。
“怎么,还在想那件事吗?”
檀香轻轻的问。
“是呀,严柳来了五天了,看来他是认真的。他说,如果我不跟他去赵国,他就要让手下的人放火烧村子。”
檀香无语。
她心里知道,此刻放歌心里最放不下的人是她。
“我看,你还是去吧!严柳不是说,花妍很想念你吗?她现在是赵国的公主,相信赵王是不会难为你的。”
檀香劝慰的说。
“可是,我走了你怎么办呢?”
放歌望着她问。
“我没事,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的。”
檀香跪了下来,将头靠在了他的肩上,幽幽的说道:“他们不是叫你去纂写歌集吗?只要你写完了,他们会放你回来的。”
“檀香,难为你了!”
放歌轻声说。
此刻,他心中虽有万语千言却不知道从何说起,唯一能做的只是紧紧抱住了檀香。两个人久久的相偎着彼此相互倾吐着心声,而这种无声的语言却胜过了一切。
直到他走,檀香也没有把自己怀孕的事告诉放歌,她害怕那样会使他分心。在她心中坚信:放歌会回来的,因为他是她这个世界上最值得信赖的男人。
十二,
放歌走了。
他去遥远的赵国朝见赵王去了。
檀香在家里一天天的数着日子,看着自己的肚子在一天天的变大!可是整整半年过去了,也不见他回来。
她盼来的是一个个让人心惊肉跳的消息:有人说,放歌死了,死在赵国和魏国的混战中了;也有人说,放歌还活着,现在成了赵国的驸马了。
看着山下,她望穿秋水。
守着那棵老树,她真的快绝望了。
檀香捂着脸,泪沿着指缝流了下来。
风吹拂着她单薄的身子,檀香在心中无助的呼唤。那是一个女人悲痛绝望的祈祷声:
放歌,你快回来吧!
你不要怪我,我没有把怀孕的事情告诉你。那时,你要走了,我是真的[怕你担心才没有说的。你不要怪我——
放歌,你回来吧!
我不介意你娶花妍做妻子,在赵国做大官。只要你肯回来,发生了什么事,我也不会怪你的。我是要死了的......可他怎么办呢?孩子是无辜的,他不该孤孤单单的留在这个世上的。缺少了我这个做母亲的,孩子已经够可怜的了。他不能再失去父亲的呀!
我求你了,快回来看看吧!
严柳来过两次:第一次是告诉我,你做了赵国的大官,赵王很器重你。我真的为你高兴,我没有看错人,你是最好的。可第二次,他来告诉我,你要娶赵姬做妻子了,要我对你死了心。我告诉他自己怀了你的孩子,可是他却不屑一顾,那一刻我的心都碎了!整整流了一夜的泪。
放歌,我知道 你是不会嫌弃我的,我相信你,一直都相信。只求你快些回来吧,求你了——
檀香支撑着沉重的身子苦待着放歌的归来,可是一直都再没有他的消息。
守着这间小屋,她整日以泪洗面,不吃不喝。
她的心凉了,似乎预感到了那所发生的一切。
放歌和花妍一起长大,可以说是青梅竹马。当初,他也是把她错认成花妍的。他心里是爱着花妍的,一直是的;而她只是花妍的影子罢了。他娶赵姬是情理当中的事情,并不奇怪。可是——他不该不回来的,哪怕是休了她也该当面说清楚的。
他真的不该怎么绝情,连自己的骨肉也不顾了。
泪哭干了,要是再哭就只剩下血了。
檀香的身体一天天的憔悴下去,可是她却仍守着这间快要倒塌的茅屋,守着心中那残存着的一丁点希望。
“放歌,你快回来吧,孩子就要出生了!”
望着窗外,每天,檀香都喃喃自语着。
十三,
遥远的邯郸,赵国的王宫。
坐在花园的一角,放歌望着那簇家乡特有的野花长叹着。
“又在想家了是吗?”
赵姬走过来问道。
她的衣衫华贵,容貌也比以前更动人了。
“恩。离家已经半年了,真不知道檀香她怎么样了。”
他的身子没有动,背对着赵姬回答道。
赵姬在他身边坐下来,身后两名宫女规矩的侍立着。
“听严柳说,她长得很丑?”
赵姬问,放歌没有回答。
“说真的,现在我倒有点妒忌起她来了。”
赵姬幽幽的说道。
“花妍,你不了解。檀香是个好女子。这个世界上恐怕再也找不到比她心肠更好的女人了!她是善良的,有一颗纯洁的心,也正是因为这点我才爱她的。”
放歌意味深长的说。
赵姬沉默着。
半晌,她又问道:“那,那你喜欢我吗?”
“喜欢......花妍,这是真心话。”
放歌回答。
“那你为什么还拒绝父王的提亲呢?”
赵姬追问道。
放歌迟顿了一下,却又把话题差开了,说道:“花妍,还记得我们在村里的事情吗?”
“记得的。”
赵姬回答。
“那个时候,我们是多快乐啊!”
放歌说。
“我也是。”
赵姬叹息着。
“可是现在,在这死气沉沉的王宫里,我一点都不快乐。”
放歌接着说:“花妍,我喜欢的是从前那个在一起玩耍的花妍,而不是现在这个高贵的赵国的公主。我的心情你能理解吗?——况且,我已经有了妻子了,她是一个很好的人。在乡下,我们生活的很快乐,我不想辜负她。那样做,对你,对她都不公平。”
“我明白。其实——我也很讨厌待在这个地方的。”
赵姬抬起头来看他,眼里竟盈着泪花。
她说道:“放歌,也许我这一生中最大的遗憾就是不该错过你。你是个好人,最好,最好的;我一直都没有看错你!”
“花妍.......你不要这么说,你会找到一个比我更适合你的男人的。”
说话时,放歌的心里酸溜溜的,差一点就被她感动了。
“父王把你困在王宫里纂写什么山歌,无非是想逼你和我成亲!那种妻子在家里等待丈夫回来的心情我理解,也知道——放歌,明天我就去求父王,你回去吧!”
说完,她站起来急匆匆的走了。
看到花妍肩膀抽动的样子,放歌的心里很难过。他真的弄不懂,自己前世究竟积下了多大的善德,今生会得到这样两个善良女子的垂青。他知足了,也因此感到莫大的欣慰。
十四,
放歌终于可以回家了。
他架着马车,一路风尘,没日没夜的往回赶。
当他赶回那间破屋时,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檀香躺在地上,地上是一滩血污,血污的当中是一个僵死的婴儿。
她躺在那里,面色苍白憔悴,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放歌慌了,拼命的跑过去,跪到她面前。
“檀香,你快醒醒!你睁开眼看看,是我回来了!”
放歌用力的摇晃她,半晌她才缓缓的睁开眼睛。看到了眼前的这个男人,她不由得一阵欣喜,喃喃的问道:“这不是梦吧?”
“不是梦,这是真的,我回来了!”
抱着骨瘦如材的她,放歌心痛不已。
“你回来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
她努力的将头贴紧他,寻找那昔日的温暖,脸上扬溢幸福的笑容。最后,她把目光落到了死去的婴儿身上。
“放歌,我想为你保住我们的骨血。可是——我还是失败了,你不会怪我吧?”
她吃力的说道,眼里流露着哀伤。
“不,我不怪你,是我回来晚了。我应该早点回来才对!”
放歌回答。
泪象断线的珠子一样从他脸上滚落。它们有的落在了檀香干裂的嘴唇上。她用舌尖把它们添到嘴里,喃喃的又说:“是咸的,这味道真好。放歌,还有一件事情我要告诉你,你不要害怕。”
“什么事,你快说吧!”
放歌问。
“其实,其实我并不是人类。放歌,我就是你小时侯救过的那只小狐狸。你不会看不起我吧!我是狐狸,人家说狐狸是不能和人相恋的,我的道行又浅.....,可我却违背天理,偏偏去做那不能奢望的事情。为了能和你在一起,我先是牺牲了一身光亮的皮毛,后来又赌上了自己的性命.....不过,我真的不后悔,因为只要能和你待上一天我就很知足了,更何况是得到了你的爱呢?放歌,有你在我身边我真的很幸福。”
檀香吃力的说着,可脸上却是无可掩饰的笑容。
“你在胡说什么啊!是我不好,我对不起你才对!檀香,是我让你受苦了,都是我辜负了你,你就不要再说这样的话来刺激我了!”
放歌哭着说。
“我,我就快要死了,又怎么会骗你呢?”
檀香躺在他怀里安详的说道:“放歌——你答应我,娶花妍做妻子吧!她是个好女人,一直对你都很好!.......”
“你在说什么呀,檀香,你不会有事的。”
放歌抱着她痛苦,忽然发觉手里的瘦弱身躯正在渐渐的消失;最后化成了一张秃了毛的死狐皮。
她死了,灵肉化成一股清风飞走了。放歌抓紧那张狐皮大哭起来,哭声在寂静的山中传出很远很远.............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