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初入宫闱
雍德九年农历七月初三,是个骄阳当空,微风轻习的黄道吉日。巳时未到,我乘坐的马车便已到了辰瑞殿的正门口。七月里的天气,微烫。凉风习过,轻轻带起我两颊边散落的几缕乌发,像两段飘逸的青纱般,轻飘飘地浮在耳侧,给一身极尽素颜的我平添了几丝动人的妩媚。
本以为来的过早的我,却意外地发现,道两边不知何时起早已停满了无数马车。那接送秀女的马车一列列整齐地排列着,凝眸望去尽是黑压压的一片。过道上,三五成群地站着一位位美貌秀女。或是衣着华美装束整齐,或是眉目清秀面容娇好,或是宁静温婉大家规范……一个个倒是绿肥红瘦,各有千秋。
巳时三刻,骄阳已如一个火球印在空中。碧空如洗,澄净的不带一丝杂质,就像是一块碧蓝的宝石,漂亮至极。热日炎炎,我的心在这样的天气下也生出些许烦躁,便是如画美景,也无暇眷顾了。难得夹杂的几缕清风,也夹杂着浓浓的脂粉味,香气浓郁至极,倒熏得人有几分头晕目眩。实在是有些吃不消了,我便唤了流月取了装着淬了薄荷汁水的香囊,闻着气解解乏。
朱墙琉璃瓦堆砌的辰瑞殿,高大巍峨,正中的紫檀匾上,草书的辰瑞殿三个大字流金大字跃然匾上,字字虽似游龙般洒脱,却雄浑有力,一笔一划仿若能够渗透匾额,写出个窟窿来一般。如此水准,自是看得出这题署的人是有几分功底的。匾末右侧不起眼处,题有一行纤细微不可问的小楷,上书:凌轩,雍德元年农历八月十五。字迹虽小,然而仿若游龙般飘逸,字迹洒脱豪爽,带着几分男子的桀骜不驯,于先前的题署有相似之风,看得出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曾听闻辰瑞殿在我朝圣上登基之年曾大肆休整了一番,如今看这匾额上的题署,便可知晓题署之人正是我朝天子---凌轩。早闻正册上有载,轩帝善草书,其字犹若游龙,犹似仙女翩然惊鸿之舞,美仑美奂。那时只以为是哪个不知名的文官乱撰写的趣闻,今日一见,方知轩帝果真名副其实,有一手令人钦羡的好字。这样一来,不知不觉之中,对于轩帝,多了几分好感。
那烫金色的匾额金碧辉煌,一镶一嵌的装饰仿若要饰尽全天下的华贵一般,一勾一划,竟是无比庄严无比繁华。我望着那透着珠光宝气的辰瑞殿和高悬的匾额,心下不禁生出几许悲凉,这透着庄严肃穆的宫殿正门,有多少女子从这踏入便一去无回,又吞噬了多少女子的青春年华。这些,我不知,但我只盼,天怜我愿,愿我不必留选,在这深深宫墙之中埋葬我的一生。
凉风轻习,此时殿前早已站满秀女。个个如同春日里最新的红杜鹃般,嫩得仿佛一掐就会掐出水来。一大片乌黑的发髻绵延不断,宛若流云般无尽。我看着这个个精心装扮的美人儿,再看看自己这一身素淡的装饰,便知今日自己或许会如愿,不必赶彩头,抢别人的风头了。
皇上选秀,三年一届,将才貌双全的未婚官家女子选入宫中为君王充实后庭,绵延子嗣。倘若是寻常官吏之家,倒不妨是个平步青云,得荣华富贵于一身的好机遇。
但于我,却不尽然。爹爹位及丞相,朱氏一门极尽显赫,再获殊宠,倒不是好的打算。而我,自小脾性兼优,心细如针,用爹爹的话来说,便是木兰只惜女儿身。大哥于我,缺一分儒雅淡定的诗书气。二哥较我,少了一分处事精明,荣辱不惊。三哥虽精明,于我却淡了一分周全。犹此,爹爹总觉得我是如此出众,能配得上我的,自是天底下最好的儿郎。而皇上君临天下,后宫佳丽三千,虽是天底下最举足轻重的人物,但终不会给我幸福。况且爹爹早说了,我们朱家的女子个个都是被宠坏了的,心高气傲,不适合生存在后宫。有了太后和德吟皇后两个意外,便足够了。其余的,平平安安地嫁个门当户对,心气相和的世家子弟就可以了。以他的心气,又怎得舍得我进入宫闱这样的是非之地去纠缠不清。
如此一来,我只是来充个数的心思便更坚定了,无疑只是来兜上一圈凑个热闹,再等着“撂排子”回府。对于打扮,更是力求尔尔,埋没在其它秀女之中,哪敢做出风头的事。一身极其素淡的芙蓉白底暗纹湖绿群,上面罩一件银白色的紫蔷薇底抹胸,发髻里簪了只玉色温润的上好禾田白玉兰花簪子提提身份,手上别了个花纹极尽素淡的银镯,耳上坠了对成色偏上等的翡翠环,便是所有装饰了。如此一打扮,混在姿色各异的秀女堆中,倒也没有一分出挑。对于这个结果,我倒是挺喜欢的。毕竟如爹爹所说,墨烟要嫁的男子,虽不必一定要是大富大贵,但总得于我情投意合,执手偕老。那样,才于我一心期盼的“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的心意相和。所以,落选归家,自是最好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