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靠鼹鼠是喂不饱自己的娃娃的,稻草人妈妈不得不离开那道土坎,另做打算。
她慌急地在原野上奔跑,为婴儿筹备下一顿保命的饭。在一棵孤零零的皂荚树下,她遇上了一头肥壮的母獾。
是它!
那滚瓜溜圆的身形,头上那三道纵向的醒目的白色条纹,太熟悉了。米壳儿在谷田里站岗的时候好几次见过它。它很会挑选不老不嫩的青玉米穗,自己啃饱之后,再拧下三两根,叼了,流星似的跑掉。
“香獾太太,您好啊!”米壳儿认为遇上了救星。“我有事求您,不好意思啊!”
香獾被来自身后的声音吓得打了个哆嗦。它可不管是谁要求它做什么,撒腿就跑。獾是短腿,特别擅长擦着地面在矮棵作物下面穿行。它从豆田转到稻谷田,再转到玉米田,米壳儿早已见不着它的影子。
这还不算,香獾耍了个管用的招儿,叫做“卖道”——它的真正目的是回窝,却故意绕来绕去,在离窝甚远的地方留下了迷惑他人的脚印。
这可就苦了稻草人妈妈。她一边辨认獾的足迹,一边走。走呀走呀,半人半草的身体终于支撑不住,她倒在了离香獾打洞筑巢的坟冢尚有百米之遥的洼地里。
疲累已极的她,没有被天上的一串雷声惊醒;稀疏但是冰冷的雨点打下来,她也没有感知。倒是怀里婴儿一声并不响亮的啼哭,让她的脑际擦出一团火光,浑身的神经全部苏醒了。醒来后她的第一个反应,是用自己的身体把娃娃遮住,免受雨点的打击。
“你醒了,”肥胖欲流的香獾太太就蹲坐在对面,目光诡谲地望着她。“我看明白了,你就是那个稻草人米壳儿。我现在看明白了,你没了枪,也没了力气,我不用担心你把我怎么样!那就说吧,你想叫我做什么来着?”
“香獾太太,”米壳儿说,“我真没有恶意的,却惊得你一通好跑,对不起啊!我想请您舍出一些奶水,喂喂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快要饿死了!”
“用我的奶水喂喂你的孩子?”母獾把“我”和“你”两个字说得格外重,做出一个极其鄙夷的脸色,扭了一下头,再转回来。“这样的话你怎么说得出口呢?你说得太轻松了吧!凭什么用我的奶水喂你的孩子?你以为你是谁?你可知道奶水是什么东西吗?”
“奶水……是宝贝!”米壳儿迷茫地回答。
“没错!你不傻!金水银水,不及喂娃的奶水,这连人类都知道!那么,宝贝可以轻易送人吗?”母獾故意摆弄着它的乳头,将浸出的奶水抿在爪子上,再送到嘴里咂咂。“你扛着破枪的那副模样,可是夜夜吓我一跳!”
母獾的话,比秋雨更加冰冷。
“您……香獾太太,您知道,为了找您,我花了不少力气!”
“那是你的一厢情愿,没我什么事!”
“不过,您很强壮,奶水又这么充足……”
“你别奉承我吧,好啦,永不再见!”
母獾大摇大摆地钻进大豆田里,屁股朝外,表演似的抖动了一会儿尾巴,那是成心气人。
雨虽然停了,有惨淡的日光洒下来,米壳儿却觉得寒意彻骨。
看看怀里的娃娃,米壳儿觉得她又缩小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