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年少是一个多么新鲜的名词;青春年少是一个多么堂而皇之的借口!突然有一天,在自己卧室干净的地板上,你轻手轻脚地换好鞋底脏脏的鞋子,然后装作漫不经心地走到门厅——门厅和厨房相连的窗那儿传来哗哗的水声,潮湿的空气里混杂着洗洁精淡淡的香味,你知道是妈妈在洗碗碟——你深吸一口气,然后对着厨房方向大声说:“我要出去一会儿”,说话的同时,你已经飞快地打开门冲了出去,一口气跑出老远,好像身后有人在追你。
妈妈这时候从门口探出身来,似乎想问什么,但她是一个善良的女人,不习惯对着马路大喊你的名字,于是她压低嗓音说:“快点回来啊!”语气很不善。你响亮地答应着;你心里很愉快;你走在马路上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自由感。这是你第一次不经过妈妈同意就出门的。你由此感到特痛快和自豪。从这一刻起,你觉得你是你自己的了!这种经历在你们这个年龄非常常见。父母需要一个透明的孩子,一个听话、懂事的孩子;最好你的所有事情都要让他们知道。在过去的十六年里,你也一直是这样做的。但是,现在你不甘心。你的事情是你自己的,为什么要告诉别人;为什么出门前一定要让他们知道你去哪儿,什么时候回来;为什么你接电话前一定要征得他们的同意。你不明白,所以你不甘心。在这一段时间里,你变得暴躁,变得不听话,变得处处与他们作对。
你像是一个战士,拼了命想要捍卫什么。有时甚至有不惜一切代价来捍卫自己所谓尊严的念头;却不知道与此同时,你正在伤害你最最亲近的人。当你走出家门时,母亲望着你的背影发愣;她很想知道你要去哪儿。但她不好多问,因为你一直在她面前说你不是个孩子,你已经长大了。你在最短的时间里变得自以为独立和成熟,你对父母关上了你的门,你的父母多伤心!你变得让他们不认识了,不了解了,像一个陌生人。是的,你伤了他们的心!可是,问题是你知道你伤了他们的心;你也一再地告诫自己不要再伤他们的心。但你却常常难以自控。并且,你渐渐发现,比起家里,你更喜欢呆在学校;比起父母,你更愿意与朋友们在一起。因为你们一样年轻,一样骄傲,一样爱幻想;你们有共同的话题,共同的语言。当你不经意地望见他们的头发慢慢变白时;当你不经意地望见他们的腰慢慢变弯时,你一下子可怜起他们来:他们开始老了,变得软弱,变得脆弱,容易疲惫;他们需要一个年轻的、孝顺的孩子给他们做依靠,给他们关心和爱。
可是,这个孩子现在却一心想要独立,为自己的成长而满心欢喜。你丢下他们全心全意投入一个年轻的集体,却不曾想想是谁赋予了你生命!偶尔你也会觉得愧疚,你意识到一二年的友情毕竟胜不过十六年的亲情;自己这么做是不是没良心?就这样在爱与不爱的边缘徘徊着。你痛苦,你无助,你这时需要有人来帮助你;而最终向你伸出手来紧紧握住你的正是被你伤得最深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