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暮夏的风吹来,空气中那丝香甜的气息萦绕在鼻间。向远处眺望而去,是一片一望无际、茂盛无比的葡萄林,一串串如紫水晶般透明的葡萄挂满枝头,与繁茂的绿叶相映成趣。我微微颔首,往事重临于心头……
幼年时,这葡林是我的乐园,近乎天天在这儿摸爬滚打,好不自在。我喜欢这里,更喜欢在这里的外祖父。
外祖父是我的保护神,他用他那硬朗的肩膀,撑起了我童年的半壁天空。有一次,父母因我顽皮弄脏了三件衣服而“怒发冲冠”,那张牙舞爪的样子,唬得我连头都不敢抬。正准备狠狠“教育”我时,外祖父站了出来,把我护在了身后:“打什么打?教孩子不能用打,你们这么大的人懂不懂?”父母听了他的话,只得悻悻地放下了手,无奈地离去。而我则在外祖父身后窃喜:嘿嘿,有了外祖父,你们谁敢欺负我?
就这样,童年的我几乎没有受过什么深切的皮肉之苦,整日安安稳稳、眉开眼笑的地生活着;对于喜欢的事,我大可以率性而为,对于憎恶的事,也大可不必勉强去做。直到现在,我依旧认为这是上天的恩赐,赐给了我一个庇佑童年生活的保护神。比起同龄的孩子,我的确幸福了许多许多。
不过,外祖父这尊保护神,竟也有对我发脾气的时候呢。那一天,我在葡萄园闲逛,见到还未成熟的葡萄,灵光一动:把它们摘下来扔着玩吧!“心中怎么想,手上怎么做”向来是我的座右铭。一个上午过去,我摘下了一大盆的葡萄,和小伙伴们玩得不亦乐乎。
傍晚夕阳还未落下,外祖父回到了家。当他看见我的“杰作”时,和蔼的眉眼顿时变得狰狞起来,脸涨得通红:“你这妮子!做什么不好,偏要毁了这葡萄!”
见他脸色不对,我只好低着头细着声说:“对不起,对不起,阿公。别生气了,只是几颗葡萄嘛。”
此话一出,他顿时气得站起来:“什么叫几颗葡萄!你们小孩子娇生惯养,总不把东西放在心里!我们以前哪有这么好的条件!……”
面对外祖父的怒火,我显得不知所措,“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外祖父摔门而去。哭声引来了外祖母,我见到她,更感难过,一股脑将刚才的委屈说出来。她静静地听着,神色有些无奈:“你可知道,这一园葡萄,是你阿公小时候就看着的,喜欢得不得了……”
她柔声讲述着这葡林对外祖父的重要,我呆呆的听着,突然,心中好像有什么一动。我冲出门去,内心满是内疚。
夕阳的余晖中,外祖父静静地坐在葡林外的竹椅上,晚风吹拂,他那单薄的衣衫轻轻地被吹起、落下,又吹起、又落下……背影静静的,无声无息。我绕到他身前,有些哽咽:“阿公,对不起。"他微愣,像是没有认出我。我急了,"哇”地哭起来。这时,他才拉住我,“小杨不哭啊,爷爷心里,这整片林子都不及你重要。”我呆了呆,对上他微红的眼眶,心中忽然轻松了,哭声停止了下来。
夕阳的光辉笼罩这整片林子,夜鸟回巢,叽叽喳喳却吵得可爱,绿色的叶子轻轻地摇曳着,剔透的葡萄闪着莹光。此时此刻,这幽幽葡林之中,只剩下浓浓的祖孙亲情,还有那略带葡萄香甜气味的清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