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江苏苏北老家,家家户户都有一盘石磨,记得小时候天还没亮,我还在睡梦中,叫醒我的不是那大公鸡呴呴的打鸣声。而是当天子里传来“滋啦滋啦”的声音,那是我家那盘老石磨在转的声音,这是母亲在推磨磨煎饼糊子。一根磨棍,一盘石磨,那是母亲养活我们一家人的工具。
这盘石磨和我的母亲,一直为我们这个家的日常生活天天在拼命地转动着,转动着。随着时光的流逝,我们长大了,成家了,母亲流下了无尽的汗水,付出了无比的辛劳,乌黑的头发换成了满头的白发和满脸的皱纹。如今,这盘老石磨早就不再用了,它静静地躺在角落里,落满了灰尘,母亲她也老了。
城市的孩子有的可能没有见过石磨。其实就是两块大石头凿成圆柱形放在磨盘上做成。下面那块是固定的,中间有个圆眼,眼里有块套着铁环的圆木头,上面有一个磨眼,用来往下面搁粮食,左右两边中间那个眼套住下面那块木头,是用绳子套住木棍来推磨用的,石磨是很沉重的,推磨也是很累的,冬天里,就穿着一件衬衣推磨还满头大汗。
在七八十年代苏北的农村还没有加工的电机子,好多农活全靠人力,包括吃的东西也是用石磨去磨,最常吃的煎饼,还有揍豆腐,都要用它来磨 。即使有加工机子,老百姓不舍得花钱,都是自己推着石磨做。母亲大多数时间都是一个人推磨,一般磨
十
五、六斤小麦,用来做成的煎饼糊子,然后再用磝子烙成煎饼,够我们一家人吃一个礼拜左右,记得哪时候上学带点煎饼和一盒辣菜疙瘩也是吃一个礼拜,那时我们农村人有一句话:“有了煎饼就有了饭了,没了煎饼就不知道弄什么饭了”。因而,只要是煎饼快吃完了,第二天不管是刮风、下雨还是下雪,母亲都要推动那盘石磨,磨出那煎饼糊子。 母亲的岁月是陪伴着石磨走过来的。
清辰星斗满天,我还在睡梦中的时候,是母亲一个人在默默地推着这盘石磨;傍晚回家,踏着夜色,她还在推着这盘石磨。 春天,在燕子的叫声中,母亲也在推着这石磨;为了躲避酷热,母亲在夏天的清早推着这石磨;秋天,在地里使了一天,为了好弄饭,还要推着这石磨;滴水成冰的冬天,为了我们,还要推着这石磨。麦子一圈一勺地被灌下,煎饼糊子一点一点地被挤了出来。
看着弓腰吃力前行、满头汗水的母亲,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农村的小孩子帮大人推磨是很经常的,可是我母亲怕耽误了我的学习,只要是她能推动,决不会让我们推的。有时候我作业做完了也会帮助母亲来推磨 ,记得在我上中学时,父亲一病不起了,家里失去了经济来源。
为了生活,母亲只好又推起了石磨,揍豆腐来卖。那时已经有了电机加工豆腐,可是吃起来确不如石磨磨出来的豆腐香。为了好卖,母亲和姐姐只好使出自己的力气,又推起了石磨。
此时的母亲已经不是当年的母亲了,生活的重担和父亲生病的煎熬,让要强的母亲她已没有多少的力气再去推动这盘老石磨了。家庭生活的重担落到了母亲和我姐姐的肩上了。那时候卖一斤豆腐只能赚2毛钱,母亲就是凭着这微薄的利润,来维持和养活这个家。
老石磨,你知道你吸走了母亲多少的汗水吗?老石磨,你知道你磨白了母亲多少的白发?老石磨,你可知道母亲绕着你转了多少圈、走了多少路吗?老石磨,你为了我们,你厚厚的身躯又被磨去了多少?母亲,我的母亲,家乡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