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中的沙粒
眼中那泛黄的沙粒
沧桑的瞳孔深陷
童稚的眼眸明亮
热泪——
牵引了热泪
儿子哭了
父亲会心地笑了
——题记
“月明星稀,鸟雀南飞”,冰冷的夜晚,高高的圆月悬于灰暗的天空,似乎一阵风就能把它吹下来。
父亲坐在院子里,望着它,心中一片茫然,一个劲儿地抽烟,无限的惆怅涌上心头,轻声叹道:“这孩子,都快冬天了,一个人在外头,到底该咋办呢?”
微风一缕接着一缕,拂向父亲那褶皱的脸庞,一粒不碰巧的沙子,意外的落进了父亲深陷的瞳孔。
在城市的某个角落——一间车库里,杰正躺在破旧的床上,辗转反侧,孤单的难以入睡。
实在无法抗拒睡眠的诱惑力,杰终于合上了眼。他看到了父亲——正站在马路边,手里提着袋子,等候着他的到来,脸上洋溢着笑容。一看到他的脸孔,父亲立马招手,嘴里不停地喊道:“杰,杰,在这里,杰……”他于是奔了过去,扑在父亲的怀里,尽情撒娇。可,可是,这都已经不可能了。默默地,杰流下了委屈的眼泪。
杰知道,他已经离家半个月了,也没见过父亲。
杰是个孤苦的孩子,母亲在生他三个月后,便出车祸去世了。杰自小便与父亲相依为命,父亲又是个打工仔,挣钱也不多,对儿子自然要求很严格。几年下来,父亲从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变成如今灰头土脸、弯腰驼背的老头。但因为杰很争气,每次考试总能考个全班第一,他们也相处得很融洽。
事情是这样的,三个礼拜前,杰的学校进行了期中考试。杰因为发挥失误,没能得到全班第一。父亲知道后,担心儿子的成绩会越来越差,便给儿子越来越少的零用钱。父子之间的矛盾愈来愈深,终于有一天,他和父亲闹翻了。
也是这样一个晚上,晓风残月,窗外的乌鸦凄厉地叫着。儿子拿了父亲皮夹里的两张100元的纸钞,留了一封信:
“爸:
因为你的苛刻,所以我走了,我也不知道要走到哪里,但我一定不会回来。”
杰就这样出走了。
在这半个月中,杰每天都要自己起床,洗衣,买饭。过去渴望的独立生活,如今却变成了他的累赘。
杰哭了,他回想起曾经的美好生活,回想起和父亲一起吃饭时那昏暗的灯光,回想起书桌上那只修了又坏、坏了又修的闹钟,回想起父亲那斑白的鬓角,“无限孤寂泪,谁言父子情”?
第二天清晨,落叶满地,杰躺在床上想了又想,到底回不回去呢?
要是回去吧,等于向父亲低头,承认自己做错,说不定还会被父亲又打又骂呢,杰可咽不下这口气。要是不回去呢,再过几天,钱就要用完了,到那时,该怎么办呢?是流浪,还是像父亲一样去打工挣钱养活自己?杰犹豫不决。
左右决定不了,杰翻开语文书,看到了朱自清的《背影》,他念了一段:
“我与父亲不相见已二年余了,我最不能忘记的是他的背影。那年冬天,祖母死了,父亲的差使也交卸了……”
杰又念了下去,当他念到:“他用两手攀着上面,两脚再向上缩;他肥胖的身子向左微倾,显出努力的样子,这是我看见他的背影,我的眼泪很快地流下来了”,他也流下了两行热泪,再也念不下去了。
杰终于下了决心——我要回家。
在夕阳的映照下,杰沿着偏僻的小路回到了家门口,却不敢走进去。他在家门口徘徊着,此时此刻,才对宋之问的“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有了更深的体会。
杰还是走了进去,他推开门,屋内的陈设一点没变,八仙桌认识那张,风一吹就会摇晃的灯泡仍是那一盏,只是无端端多了几张蜘蛛网,在角落里挂着。杰心如刀绞,难以想象自己离家后的几天父亲的生活。
杰又跑到外面,正想问一问邻居们他父亲到哪去了。忽然,杰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弯着腰、驼着背,站在街道的拐角处,东张西望,似乎在等什么人。
“那不就是父亲吗?”杰心里这样想,却不敢相信。“难道他每天都站在那儿等我吗?难道他每天都想着我回家吗?难道是我错怪他了吗?”一连串的问题涌入脑海。
杰再也顾不得这么多了,他喊了声:“爸爸——”父亲转过了头,一阵风吹来,地上的沙石也被带了起来。
隐约中,父亲也望见了儿子那熟悉的背影,短暂的片刻,父亲与儿子的眼睛相互对视。终于,父亲的干涩的眼中第一次有了湿润,沙粒也随着眼泪流了出来,顺着父亲那脸上的沟壑掉落下来。泪光闪闪,杰再也忍不住了,泪水夺眶而出,模糊了他的双眼。
杰飞奔过去,依偎在父亲的怀中,久久没有享受过父爱的他,憋了一肚的苦水,紧紧地拉着父亲的衣角,就像经历了惊涛骇浪的帆船停泊在宁静的港湾一样。
父亲松开儿子的手,高兴地说道:“杰,起来,爸给你买菜做饭去!”
“爸,我和你一起去”杰站起身来,擦干泪水,兴奋地说道。
回到家,父亲一边打扫着屋子,一边忙着做饭。儿子也在一旁帮忙。
不久,热腾腾的蒸汽又从那张八仙桌上升起,灯光也变得明亮了,父亲和儿子相互会心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