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一个人总是那么的不经意，一个眼神，一个微笑，亦或是一次问候。但忘掉一个人，可能要几年的时间、十几年的时间、几十年的时间，甚至，一辈子。
一
夜幕降临，霓灯闪烁，深蓝与五彩交相辉映，恍如来到宁静幽远的世外桃源，又不乏凡尘俗世的烟火之气。这里，是上海。
乔倚窗眺望，顿觉孤独如潮水般涌来，呛的她有些窒息。明明，现在还是夏季，为什么她会觉得这么冷？
“言，你现在在哪里呢？”似询问，又似自言自语。她周身弥漫的孤凄，使得她与这里格格不入。她还记得他，他，又可是认得她？心，突然就痛了，像有千万只手撕扯着她的心脏。她捂上心口，眼泪落得无声无息。
她来到这座城市五年了，这五年间，她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他，腐骨的思念将她折磨得近乎疯癫。
二
正值高三。
乔是这届学生的开山怪，总是独占鳌头。
或许，生活也看不怪她太过于顺利，才把言送到她身边的吧。从未失败过的她，如今也终于尝到了失败的滋味。她应该讨厌他，她想，却又止不住的喜欢他。
高三时的她，为了备战高考，将大部分的时间花在图书馆里。可她那时才十六岁，再怎么聪慧过人，也难以抵抗如此紧凑而高压的学习。终于在某一天，她扛不住滚滚困意，趴在桌子上沉沉的睡去。她已经几天都没睡过一个好觉，眼底下淡淡的乌青就是最好的证明。
直到她醒来，太阳快要落山了，图书馆里的人也寥寥无几。微微动了动身，她才惊觉身上披着另一件衣服。是谁的呢？她拿着衣服呆呆的想。、
“你醒了？”这声音像清泉般清澈。乔感觉自己的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软软的撞了一下，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她转过头，看到夕阳的余晖静静地洒在一个少年身上。那少年手里拿着一本书，偏过头微笑地看着。这一幕，被乔妥善安放在她内心深处，时隔多年，那少年的笑仍不时在她心头浮现，挥之不去。
“你……这衣服是你的？”一向尖牙利齿的乔此时竟有些结结巴巴。
看着眼前紧张的少女，言轻笑一声，说：“这衣服是我的。”
“啊……那个，谢谢你。”
言摇摇头，说：“学习固然重要，但不要忘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呐。”
她呆呆的看着，心想，他笑的真好看。
“对了，我叫言，你呢？”
言？乔猛地反应过来，那个隔壁理科班的年纪第一，就是眼前的少年？
“乔。”她仔细看着他，忍不住问：“你是隔壁理科班的？”
“是啊。”他开玩笑般道，“文科第一的大名，在下可是仰慕许久了呢。”
乔有些惊讶的看着他，不确定的问：“你……真的是……理科生？”有这么幽默诙谐的理科生？
“难不成你是？”他反问道。
乔沉默了。很少人知道，她其实更擅长理科，选择文科，只是为了完成妈妈的遗愿罢了。她爱文学，爱那充满灵性的文字；爱那饶有韵味的诗词；爱那文人墨客的真性情，或豪气冲天，或多愁善感，或温柔婉转。但她更爱充满秩序感的数字、逻辑感的分析。在这个变幻莫测的宇宙中，拥有唯一且准确的答案的数学，是那样的令人着迷。然而她却没有彻悟：纵然答案不变，只要解题的过程不同，解题者的感想收获不同，那它所代表的含义也就不同。这世上，根本就没有唯一且准确的答案！
三
那日之后，乔的生活又回到了从前，仿佛那天与言的相遇，只是个插曲，无伤大雅。然而，乔确觉得自己的心里似乎少了些什么，空落落的；但又好像在期待着谁。她，在期待谁呢？脑海里蓦然浮现出言的笑脸，像阳光一样温暖且迷人，毫无防备的，她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脱离轨道。
她是聪明的，几番思考反复斟酌后，她大概知道，那叫喜欢。不同于对父母的喜欢，不同于对朋友的喜欢，也不同于对玩具的喜欢。就是觉得，他哪里都好，仿佛只要他在，天塌下来了都是小事。他是她的神祗。那自己以后该怎么面对他呢？她苦恼不已。唉，顺其自然吧。她对自己说。
结束又一个平淡乏味的学习。乔伸了伸懒腰，点开手机。唔，明天是周末，给自己放个假吧！
正在想着要去哪里玩的乔突然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她循声望去，看到了一张比阳光还灿烂的笑容。
那是言。
她三步并做两步跑去，问：“有事吗？”
“有空吗？”言故作神秘。
“当然有！”她的心似有小鹿乱撞，“快说什么事啊？”
“跟我来。边走边说。”
她真跟着他走，毫不犹豫。
“哈！你就不怕我把你怎么样吗?”他打趣道。
她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在阳光的折射下闪着白光。“你不会。”语气是满满的肯定。
“那么信我？”他有些吃惊。
当然啊，谁让是你嘛。她在心里默默地说。
“对了，你要说的是什么事啊？”
“也没什么。就是……你能不能帮小若补习一下古诗文啊？”他问。
“当然可以。”她依旧笑着，只是眉梢有几分僵硬。
她装作随意一问，“小若是谁啊？”
“小若啊”他眉眼温柔，“是个很好的女孩。”顿了顿，又说，“你也很好。”
“那……”那我和她比，谁更好？
犹豫了许久，最后只说：“走吧。”
四
她终于看到了小若。
一个温柔娴静的女孩，眉间流动着淡淡的书卷气，浑身散发着安宁祥和的气质，一派云淡风轻。
“言，你怎么来了？这位是？”小若问，温柔的让人心醉。
言打着哈哈，挠着头说：“上次你不是说想学古诗文吗?看，这可是我们学校有名的‘才女’！不懂的地方你可以问她。”说着，把她往前推了推。
“你是乔吧，言经常说起你呢。麻烦你了。”
看着面前眼弯如月的少女，乔努力让自己自然点，“呵、呵，是吗？”
“是啊！”
她看到了小若清澈如清泉的眼睛，灿若星辰。
她开始疏远他。
她的骨子里藏着一抹骄傲，即使是喜欢的人，一旦知道无果，便不再强求。太过自信不是好事，耽误别人，也耽误自己。不如一开始就快刀斩乱麻，断了所有的念想。
长痛不如短痛，几个人痛苦，还不如一个人痛苦。
后来，她来到上海。而他，在高考后被保送到国外。
他真的离开了她的世界。
五
乔擦干眼泪，端起酒杯向天遥遥一敬，仰头喝下。
那朵娇艳的初恋之花，开在了错的季节里，没能结出甘甜的果实。
她的初恋，来得快，去的也快。
命运是个喜欢作弄人的小孩。
多年后，乔遇到了言。
他还是那样帅气温暖，一点都没变。
他说他和小若结婚了。
她以为自己会难以接受，不想心里除了淡淡的失落，只剩祝福。
物是人非了啊，她感叹。
他说：“我喜欢你，三年了。”
“什么时候？”她惊问。
“从你高一的时候。”他答道。
不等她说话，又问：“你有没有喜欢过我？一点点也行。”
她张了张嘴，却还是沉默了。他似乎不需要她回答，笑道：“算了，都过去了。没必要了。”
“再见。”他说。
她点头，看着他的背影逐渐消失在人海里。
蓦然，她想起了一段话——
“年少的誓言，终究抵不过时间的侵蚀。我们匆忙告别，匆忙离去，匆忙找寻下一个猎物，匆忙结婚生子，匆忙死去。到头来，竟是一片迷惘。”
她低语：“我喜欢你，非常非常喜欢。”
风吹过，吹起她的发梢，却没吹动她的心湖。
人生呐，总要有遗憾，有不完美。可是那些不好的，都过去了，没必要了。
再见了，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