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我同心栀子,报君百结丁香。”
——题记
我什么时候植在山坡,这杳无人迹的山坡。
我是那片被风月宠弄的栀子,在山坡上沐着朝阳,披着晚霞。山泉泠泠,润着山崖,它是欢快的,又诗意满怀:有时捧一丝变幻的云,有时掬一轮月,也将山鸟揽入怀中,滋润着静卧的山石,或者风中摇着身姿的草木。
这就是我的家园,静时只能听到泉过乱石的幽咽声,那是多么静的林子啊,有着禅意的宁静淡然,月色如水,山色如黛,泉水清洌;噪时就能听到风过林子的窸窣,叶和泉的多声部合唱,时而慷慨,时而缠绵,有时也会搅得天地不得安宁,一切都在发狂,发疯……但是,那只是雷雨导演下才会有的痛苦。
山林除了风,除了泉,除了石,一切都是有根的,长长的根。我们只能世世代代谦和地立在那儿,一种永恒的姿态,一种默然的神情,从出生到毁灭,不能破除,也无法反抗,因为,种群只为我们争取到如此的权利。我们不能游走,那种自由永远不属于我们。我们没有抗争,我们无邪地来到这个世间。我们只有两种生命的形式,或者存在,或者消亡……
我们没有消亡的权力,因此,上天只让我们明白,生存生存,等待着花开,等待着结果,等待着……
我无知无识地立在那片山坡多少个岁月?我生长着,一生都执着在绿的梦想中,这种活力十足的颜色啊,摧生我一生等待的喜悦。正因为如此,我惬意在生长在山坡上迎风送雨。
春天里,我随着解冻的山泉复苏,油亮的绿叶中开始蕴蓄着新的生命,长出更细的枝来,每一片雏叶都有我的新喜,承着我的期待,那是欢快的童年,无邪的少年时光啊。我在静静地享受着多少个春天里同样的美好感觉:天地一切都是新的,美好的。就这样,不知不觉地枝叶成熟,枝叶间孕了一个花苞,啊,我羞涩地用绿色掩藏着那份玉白的花心。梨白梅熟之后,我终于等到了自己的花季!
我爱着那一身儿玉样的白洁,在青翠的叶簇中,我用素洁的白色打扮着自己,几层儿花瓣,妆簇得如宫中多褶的舞服,在风中我爱抚着摆弄它,让月能多情地看一眼,让日能亲昵地盛我以艳阳。于是,清香四溢,漾在山坡,山上的一切都是浪漫的夏的情调了,直到秋来,结满树的果后收起所有的梦幻与期盼,又一树深绿地走向冬的雪覆。
四季的绿啊,是上苍对我唯一的恩赐。不改的绿色啊,我就是如此平静地迎来每一个清晨,又安静地送走每一个黄昏,永远地等待着下一次的“开花,结果”,在这片没有人迹的山坡上。
可是,终于有一天,一切都变了,是的,都变了。
它静悄悄地生长,在这个没有人迹的山坡。它原始而纯朴,如一片处女地。它何曾想到,有一条小径已经延伸到了它的山脚,它不知道,它的团团绿叶的宁静吸引着人们。
“太可爱了,我为什么没有早些儿来呢?”男子抚着栀子时,四周的花已寂寞,叶如黄蝶纷乱……只有栀子那么清纯,那么繁茂。他想拥抱那片栀子吗?他想摘一片叶吗?啊,他赞叹地围着那片栀子走着,跑着,笑着,唱着,也吟诵着,因为,他找到了心中的那片栀子,素洁无邪的栀子。他留恋地徘徊着,他是秋天来到这片山地,当冬季一切沉寂,他依然盼望着、思慕着那片山地的栀子,他等待着素雅的栀子花的盛开。
“明年夏天我就可以迎着她了。”他微笑着走了——
冬去春来,那片栀子终于又迎着夏了。花季的栀子依然是那么快乐,为每一朵藏在叶里的花的绽放,为阳光下每一缕飘散的清香……
栀子在五彩的阳光中芬芳着,灿烂着,万绿中点缀着朵朵素白玉洁的花,从清明雨色到暑气炎阳,栀子等待着,心里盛满了花季的憧憬,满坡的栀子在夏风中怒放,体验着生命的美丽。蜂来舞了,蝶来飞了,山泉清润着……
这是最美的时刻,不论风吹雨淋,绿叶中总是藏着那份素净无尘的爱的花。然而,桂花都要飘香了,那个身影在何处?
秋风中,雁南归,那熟悉的身影呢?
泉水叮咚回响在空寂的山坡,栀子无尽的思念与守候啊,最终幸福地结成了一个个藏在深绿的叶丛中的金黄的果,如金樱子样。
栀子在山坡上守望着,无怨无悔地一生守望着,甚至在飘雪的季节里还捧着“同心”的金果……
那一片山地的栀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