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老天是善解人意无比的,于这个拥有几分肃杀的节日里,哭的像个孩子。这样的日子总是不愿撑伞,任凭雨丝渗透,镜片上凝一层薄薄的水汽,看不清这世界是何情境。 我想我终是怀念着古镇的一切,譬如在这个时候怀念那座新坟。犹是在这样一个潮湿天气,她带着安详的笑走进那座山,与它融为一体。外祖母是幸福的,她回到那片美丽的养育了她的土地,像叶落归根般依附于厚实而温暖的泥土,偎依在有着家乡气息的怀抱。 她的死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因为她的离开宁静地没有一丝预兆。
从众人的叙述中,我隐约看到这样的场景:头发花白的外婆坐在麻将桌的一方,一局罢,似是倦了般闭了双眼,头微微偏向一侧,垒好了城墙的三人才觉不对,而此时,她已听不到任何声响…… 之后便是医院马不停蹄的抢救,抢救,年迈的她再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只是用虚弱的声音请求大家把她送回到她的故乡。当时正下着蒙蒙春雨,淅沥沥打湿了黄土。白色的车疾驰在路上,却被潮湿柔软的山路拦熄了马达,几个舅舅毅然抬起担架,踏上了坎坷的回家路。小姨一面为外婆撑着伞,一面止不住地泪流,其余人或前或后地走着,在雾气缭绕的山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不知疲倦,只为一个老人临终前的心愿。 外婆心疼地看着她的孩子们的脸上沾满了雨水,默默地落下几颗豆大的泪珠。她半闭着双眼,心脏在胸膛无力地跳动,苍白的神色让众人的脚步又加快了几分。
幸而她心中的信念支撑着她,让她挺过了一路的颠簸,直至那个令她魂牵梦绕的家,才欣慰地合上双眼,仅留下所有人都能看懂的满足的微笑,便长眠于世。 我为没能见上她的最后一面而后悔当初未与父母一同去医院守着她直到最后,以至于自己竟是最晚一个才知道这个噩耗。守夜的最后一天我才来到那个她长大的地方,漫山开满了白色的茶花,美丽地如同人间仙境。 次日开棺的时候,我在人群的末端看到了她的遗容,如熟睡般安详,脸上带着红晕,身上还穿着喜庆的唐装。她笑得如同山上的茶花,大人们却冷冰冰地告诉我她永远离开了人世,厚重的棺盖遮住了最后一丝光亮。我夹在死气沉沉地送葬队伍里大气也不敢出,只看着棺木一点点被黄土掩埋,坚实而漂亮的石碑覆盖了一切柔软和温情。 清晰地记得那一日我的沉默,像没有情感的生物,耳畔萦绕的哭声与抽泣未曾断绝,我只是微扬起嘴角努力为她微笑。跪在碑前,香在眼前燃烧,轻轻替她祈祷。上天的泪一滴一滴,沾湿了我冰冷的脸……
想要回家的心情随着天的放晴戛然而止,头顶的天空纵然一直变化,却依然是那片天空,有外祖母慈祥无比的笑。我相信扫墓只是一种形式,而我的祝福她终会听到。 漫步在街头,感受着雨丝一点一滴侵蚀皮肤,我怀念它如同怀念古镇的一切,而当雨住了才明白,不是这种感觉让人无法自拔,而是淋雨时所拥有的潮湿心情,以补偿我在这个季节里少流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