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眼望去，满山坡都是挂满黄色袋子的树，就像挂着的锭锭元宝，只是没有一闪一闪地发光。
“一只手抓住树干，另一只手抓住袋子用力扯下，然后把缠在上面的铁丝解开，放到那个铁盒子里，再把袋子折平整，放到一起，我明年还要用，沙梨——放箩筐里就行了……”爷爷一边忙着，一边教我摘沙梨。
“为什么今年家家户户都种沙梨，前几年不还只有我们几家种吗？”
“这几年沙梨卖得好，种出来的又漂亮，当然人人都眼红啦！哎哟，你看！就是清明节那天赶着回去，忘记这棵树了，你看，全都被鸟啄成了这样，可惜了真是。”
是啊，看上去茂盛的树林，总有那么几棵树被忘记或被遗弃，失去了该有的保护。
“叔叔今年怎么没来帮你？”
“他呀，忙着给你堂妹打证明，不是快初中毕业了吗？你叔总想让她去读那个什么五年的免费师范，可她偏偏不去，说什么要考大学，你叔就说直接压着她填志愿。你说说，以前呢，是想去的不让去，现在是让去的不想去，唉！”
我听着爷爷的话，又想起了他的故事。
大概是六十年代吧，爷爷考上了师范，那时村里头可没几个读书的，可我的老爷爷，竟然不许他去。“他说你爷爷是老大，他去读书了家里就没人做事了。”听到这个理由，我简直哭笑不得，那时的中国农村，或许普遍都这么传统吧。听说爷爷当时背着家人，偷偷地收拾东西准备出村，可老爷爷就站在村口的大石头上，拿着一把锄棍，一路将爷爷打了回去。那把锄棍，未必是传了几代，打出了一个又一个黯然的背影？
……
爷爷一大早就挑了两箩筐沙梨去集市卖，中午，剩了一筐回来。
“太多人卖沙梨了，到后面五毛钱一斤都没人要。”他坐在门槛上，熟练地削着梨。不知道超市里两块钱一斤的梨中间，有没有一颗是我亲手摘下的。
爷爷好早就睡了，也许是今天挑了半天的梨，累着了。他微张着嘴巴，像是梦见了什么好事情，是他的沙梨卖出去了，还是当初毅然踏上了远走的路……只是他的梦里，也许没有“抵制日货”“中国富强”这样的字眼，仅仅是作为一个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该有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