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幻想,如果有那么一天,人们的记忆真的可以复制,可以移植,可以播撒,可以传送,那么,我们的生活将会丰富许多。珍存在脑海中的记忆将交织成一幅壮美的人生风景。假如,哪怕是假如呢?
假如记忆可以移植,我会毫不犹豫地移植钱钟书先生的大脑。平日闭上眼睛便可以畅游于智者的天国,感受那布泽于周身的书卷气息。从柏拉图到里尔克,从庄周到王夫之,我将一一叩问他们的心灵,整理他们岁月留下的思绪。我将向屈原那样仰天呼唤真理的回报,以充盈的智慧和学识关爱每一个人。当然,我的记忆可能趟过时间的界河,去探访七十年前的清华园,想象那份槛外山光,那片窗中云影。来去澹荡,独自回味诵读诗卷、挥毫疾书的潇洒与恬逸。
假如记忆可以移植,我将装上独行者余纯顺的头颅。跟着时间奔跑,回到那沟壑丛生的黄土地,回到那风沙刻骨的戈壁滩,去看看草原上的牧马,去欣赏沙漠中的驼铃。去寻找暗红色的夕照,去拥抱狂哮曲折的雅鲁藏布。夜阑人静,我可以提着孤灯,去凭眼前瞻:罗布泊的神秘,你竟在何方?
假如记忆可以移植,我将取出邵云环的思绪,去到那战火纷飞的贝尔格莱德感受真正意义上的残酷,耳边是连续不断的炸弹爆炸巨响;眼前是又一片仍然升腾着烟尘的废墟。不远处的老伯匍匐走来,指着断腿向我控诉;一个小女孩拉着我的衣角,张着泪汪汪的眼睛,问我带没带面包……当警报暂时解除的时候,我躲在大使馆二层,用586电脑传递着良知,战胜荒谬,去克服暴力和死亡……
也许真的可以做到,我们需要“假如”的太多了。但惟此记忆,则最为绚烂、弥足珍贵。生命只有一次,但当我们的心脏即将停止跳动的那一刹那,我们能留给这个世界的,还有什么?
这被移植的记忆,是薪火,它拥有代代相传,世纪相送的魅力和魔力;将你的生命、我的经历维系在一起。
这被移植的记忆,是史籍,它拥有浩瀚博大,千姿百态的内涵和底蕴;将先人的思考、今人的责任相约在一处。
这被移植的记忆,是生命的继续:它拥有承前启后,继往开来的联系和脉搏。将曾经的沧海、今朝的桑田贯通融会,互相偎依。
假如记忆可以移植,生命将会创造奇迹,生活的色彩将更加绚丽。人代冥灭,清音独远,倘使苍天仍在,生命的延续和继承便永远不息。
假如记忆可以移植———真的可以吗?
我虔诚地等待,以科学和希望的名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