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再在乎什么,任由树枝杂草在他脸上手臂上划开一道又一道口子。仿佛没有感觉又像是一只行走的尸体。
只有一串串往外冒的血珠在努力的证明这个人还活着。
他现在什么都不在乎了,因为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在乎的了。
日头很低了,弟弟搁下锄头,坐在一棵老茶树下拍了拍腿上的泥土,平静的说:“哥,医生说我患上了癌症”。
穿开裆裤时,在对面田里挖泥巴打仗的兄弟走了,他说:“哥,好好活着。”
恩,得活着。他还要照看老婆,看着她在院口的阳光里打扫那些琐碎的时光。可命运不太留意,老婆的头撞上了石头,甚至来不及开口就睡去了。她最后想说的是什么,只是生命太过吝啬,甚至连一秒钟的时间都不肯舍与。和棺的哪天,他没掉眼泪,只是死死的盯着那口漆黑的棺材。
“他们都走了,留下了我;他们都走了,我被留下。我想我是多余的,只是不曾被他们顺手带走罢了,像是一本溢满哲学的书里,插上一个虚伪的广告。
他决定了,什么都不带,一个人往深山走去,走向那个背向残阳的方向。
血凝固了,又有口子划开;山头过了,又走一个陡坡。他没有什么目的地,只是想走走,像阿甘,他就是想走走,也许是有尽头的吧,可他没想过。
他就像一个绝望的诗人,想象不到天亮的模样。
夜是有尽头的,只有等,像他便遇上了尽头的老人。
老人说,你需要一只碗。
他怔了一下。老人重复说,你需要水里的那只碗。
他抬起了目光,那是一只破碗,什么都装不下的破碗静静的躺在水底。
没人需要它,他想。
“拾起那只碗,我们所渴求的,有时并不是一只好碗。”老人继续说“山那头一个过客被劫匪绑到这里,他用这只碗割断了绳索。”
年轻人抬头望向老人。
还没开口,只是觉得某处重新苏醒。一股巨大的力量在体内微微跳动。他俯身拾起破碗取上半碗清水。
模糊的老人顺手划碎一些藏匿的树阴,清晨的露珠里,扇动的似乎还有一些别的映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