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粉不均匀,闲花淡淡春。
——张先《醉垂鞭》
一、江南
没有人告诉她,帝都在哪里。她只能从来来往往的行人中知道,那里的繁华、富庶。即使江南的水乡再清再秀,与之相比,都贱如草芥。
有谁不嫌贫爱富啊?
可是,她就不重要吗?与帝都那些浓妆艳抹的女子相比,她就如此不值一提?不,不会的,她想。
但也不过想想而已。
一切都只是想念,念想,她的生活还需继续。生活磨糙了她的手指,催老了她的容颜。她仿佛已不再是当年那个亭亭玉立的少女,即使她才十七岁。
谁说江南女子秀丽如春?废话,他们是没尝过生活的苦。
小时候,大约是很久很久以前了,她还记得,他们俩同月同日同时生,父辈是世交,是人们公认的一对金童玉女。是的,那时他们还小,只知一天到晚在一起疯玩,哪懂得“金童玉女”的含义,现在想来,却是无比心酸。
他们渐渐长大,一起认字,读书,仿佛天经地义一般。
再后来,他继续攻读他的四书五经,而她,则开始学习一个女子该会的,缝补,刺绣,
她天生聪慧,再加之那些女红并不难,每到空闲时,她就溜到他的窗前,他的房间里有一股淡淡的墨香。
她只敢趁先生不在时,探出头来,欣赏着他的乌杆兔毫笔,他笔下的蝇头小楷,以及他专注的侧脸。三四月的阳光最为温和,有时他会回头看她一眼,笑笑,说那阳光为她镀了层金呢。
她不语,只希望时光定格在那一秒。
但这是不可能的。
他中了秀才,成了童生,然后一路过关斩将,起初她还替他高兴,可是那天,他说:“小余,我要上帝都了,如果我能中状元——哪怕只是个普通进士的话,就接你上帝都,好不好?”他说这话时,眼中带着无数读书人的向往。
她点头,她相信他。她始终没敢问出那一句“如果你没考中呢?”
但这却似乎是现实。
可按理说,他从小就优秀,而且他的父亲好歹是个县令,他就算考不中,家乡怎么没有人说呢?仿佛他一下子就从所有人的世界里消失了——除了她。
唯一的可能是,他中了进士,做了官,但不要她了。是啊,帝都,那么多的繁花似锦,那么多的金枝玉叶,有谁在乎一个普通江南女子的悲喜?没有人。
可她不死心,她非要上一回帝都,她一定要和他说清楚!
机会真的来了,父亲要进京汇报工作。她哀求了好久,终于被允许一起进京。
初二:孙子仲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