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臭水沟,蜿蜿蜒蜒地,流过外婆家的门前。
恶心,这是我很长一段时间内可以想到的,唯一形容它的词。这是一潭死水,不知从什么地方开始,便不知去往何处。总之,它是不流动的,或非要说流动,恐怕也只有从河边大污水管中流出的断续的污水了,这估计是带来这水一切污浊的源泉,也是它存在的唯一理由。这水,它躺在那里,很安静。它安静地在夏天冒出几个恶心的大泡,在夜晚以恶臭送人们入梦乡(如果你开着窗户)……正是在它的环绕下,我度过了我的童年。
前些日子,外婆搬家了,新家离以前的地方不远,也就四五百米的样子,这祸害一方百姓的臭水沟虽是百步香飘,但还没到半公里外的地方,对此,大家很高兴。
一大早,我们便来到外婆家,虽只有6点,但他们全家整装待发了,“你要扛着这根竹竿。”外婆从阳台上挑了根又长又粗的竹竿递给弟弟,“啊……”他满脸不情愿。
透过阳台的窗户,我最后一次观察了那蜿蜒的臭水沟,我已不再是当年的小朋友了,而它,却不改尊容,淡棕色的水面,时不时地冒出几个水泡……
“那是沼气。”不知是多少年前,曾经有一只大手,抱着我,这样告诉我。
其实我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忘记了这句别人在我更小时告诉我的话了,但在那件事之后,我的记忆又明晰了:
那年冬天,也是在这臭水沟边,我和表弟玩弄着擦炮。
坐在路边,我们很无聊。天很冷,也很干,天上没有雪,到处飞扬着尘土,正是一年中最闲适却又最无事可做的时节。口袋中早已没有了家长给的几十元钱,有的,只有几枚玩儿剩下的擦炮。一番合计之后,我们集中出了十五六枚来,我们决心要将其玩得有意义,可不能在胡乱地扔到马路上去了!
臭水沟的系统,可谓是四通八达,大概邻近的几个下水盖都与它相连吧,个个也都是臭不可闻,在冬天也是这样。我们很快便发觉了它,这我们再熟悉不过的气味,不强,但对此时的我们却有着巨大的吸引力。我们相视一笑,站了起来,我知道,我们心灵相通……
“三、二、一、放!”对准井盖的一个小孔,老弟扔下了点燃的擦炮……接着就是“铛铛”一声巨响,只见井盖一下爆起,我看又是一阵微弱的火光,但这足以把我们震在那里,可怕的不仅仅是那即逝的火光,还有一阵遇热的,从下水道中泻出的强烈的臭气,弄得我们满身是臭气,我们转身就跑,也不管那余下的几十枚擦炮了……我们被吓破了胆。事后,我们被狠骂了一通,那一次,我明白了什么叫沼气,我的记忆清晰了。
与臭水沟的故事,有时仅仅是嬉戏过后的一身臭气,是河边小树上的一只知了,更多的时候,是两个孩子的两张笑脸,一次对视,窗边的一盘棋局……
这故事,是说也说不尽的。
“走喽!”表弟滑稽地扛起竹竿,大步从门口走了出去,“呦!”他卡在了楼道里,大家笑了,他也一样。大包小包地提好了,我们踏上了新家的通路,一条通往新的开始的通道。
离臭水沟渐渐远去,我最后回头望了一眼,它沐浴在早晨的阳光里,仿佛有了一种新的色泽,河上的小桥,河边高大的树木,映衬着它,在这清晨的曙光中,很美。
我笑了,在这片刻的美好之中,我看见了我的童年以及一切我所喜悦的,也是那么美好,辉煌……即使它从没有改变过自己的恶臭。
我开始怀念它,怀念那它伴随着的童年。
我回过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