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夏天,笼统的概括着烦躁不安和颓废轻狂.我甚至有些不敢回想那段犀利的年华,还有那个人苍老的有些癫狂的脸和他灰蒙蒙的瞳孔里闪耀着的迷人的光.
和梵高在街上闲逛,享受着自我感觉很良好的阳光.
猛然的回神.我只能大口的吞咽唾沫以表我的惊奇和呆滞.
尽管这儿还是一座发展中的城市,但像这样不修边幅的人到还是少见的,他一开始出现在我的眼角,我便已经对他不屑一顾.如果这样的一个人傻笑着张开他那黝黑的胸膛来试图拥抱我,那我只能是恨不得死过去吧.
他拉着一辆三轮车...是破的像被变形金刚摧残过的三轮车.那种用废铁堆起来的东西里竟然还能坐一个背对着我们的大孩子而不坍塌.我甚是欣慰了.
那大孩子大概是他儿子.我听到他用方言叫那人"老爹"了.他似乎是渴了,他爸爸停下三轮车,掏出几张和自己长的很像的一元纸币给他买水去了.我扯了扯嘴角,冷笑.我如果是小店的老板,怎么敢去碰那几张纸币哦?脏的像布满了传染病一样的那几张纸币.
梵高扯扯我的衣袖.在我耳边嘀咕"毕加索,那个小孩没有腿诶.他爸爸长的这么沧桑.他估计也丑的很吧?"说完还学我的样子,用我后来觉得那么刺眼的方式笑了.
那个人很快买了水.我连眼皮都不急着抬一下.用脚指头想也知道买的一定是最便宜的那种.他儿子拿到水,迫不及待的拧开瓶盖让水灌进他干裂的喉咙.我不屑的转过身不看他们.那么廉价的水竟然也能喝的这么热血沸腾?演技派哟.
再等我转身.那人已经推着三轮车不知去向了,我不经意的质问梵高"怎么,走了啊?是不是被咱俩炙热的目光给逼的?"梵高先是轻笑着,笑是流动着的.一下子僵住了.我憋笑着看梵高整个表情的演绎.他垂下眼帘"喏,毕加索.他们没被你的气场吓走呢.又回来了."我本因快撑不住而泄漏出来的笑硬生生的卡在脸上,比原先梵高的表情更加狰狞.但还是尴尬的转过身.把一切的不是滋味都看了个全.
那人并没有把三轮车完全的停在原来的地方.大概还要前进五、六米吧.其实对于我们来说也不过是区区几步路而已.他把他儿子抱到了地上,脸上本来就隐秘的笑意也烟消云散了.板着的那张不堪入目的脸让人更加觉得不寒而栗.我沉沉的深呼吸了一下.他儿子本不情愿到地上来,却也是没办法,他没法靠自己的力量爬上三轮车.我忽然觉得那孩子有点可怜.
那人的手指向不远出的地面上.我顺势望去,哦,原来是刚才他儿子喝水的时候把瓶盖随手丢在路边了啊.这其实本不是件大事.再加上在我看来.以他们的穿着和样貌不也就是这种素质了嘛.顶多他社会公德心旺盛的不得了那就自己捡起来丢到一边的垃圾桶不就好了么?何苦为难一个行动不便的孩子呢?更何况是自己的儿子啊.
那孩子是没有双腿的.身子连接在半个陈旧的皮球上.他用胳膊撑起身子向前移动,手掌上已经积了一层灰.大大小小的伤疤也不足挂齿了.我就这么近距离的看着他爬过去,捡起那个渺小的瓶盖子,哆嗦着再向前一些,把瓶盖抛向垃圾桶里,他其实只有垃圾桶的大半高.丢了好几次也没丢进.又一次次的绕过去重新捡起来,再扔.我懊恼的盯着他站在不远处如同雕塑一般佝偻着身子的爸爸.这是在故意捉弄自己的孩子么?
那男孩总算是把瓶盖丢了进去.我听到梵高也同我一起大声的舒了口气.又看那孩子按原路返回到他父亲身边.他每靠近一点,他爸爸的脸上就渐渐浮现一点温暖.直到他爬回到父亲脚边,我清晰的看到他爸爸眼角边笑出的壮观的皱纹.那个人抱起他儿子.像是用尽自己全部的力气紧紧搂着他的儿子,要将男孩融进自己瘦骨嶙峋的身体似的.
我伫立在原地,我知道梵高在感叹.而我已经无法再感叹了.我为我先前的尖酸刻薄而忏悔了.我以为我的艺术是那样奥妙,我以为我是如在云端一般的那样高.
这不仅仅是他自身的崇高,他也在传递给他那并不健全的儿子一种生命中尤为珍贵的东西.用父亲的严厉与沉重,努力的把这份礼物塞给他的孩子.
而我,却如此侥幸的沾了光.....我想,我哪怕是喜极而泣也不为过了.
即使我是毕加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