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口，姑苏青色城砖，刻着太多太多的痕迹，三年的战斗，被它们一一刻录。
我抬眼望去，城上的旌旗已变得破旧而染上了血泪，城边的农田已被踩踏得连荒芜的野草都看不到，而城内往日的喧嚣已被战乱所埋葬。还好，那天空还是那么蔚蓝，陪伴着我离家的寂寞。
一
记得家的天空，蔚蓝下是大片大片的绿色，田垄间是被爷爷牵着小手的童年。那横穿稻田的小沟，经常唐突地闯入了我的视线。那时的我就会挣脱爷爷的手，赤着脚，让潺潺的流水洗去我的燥热。沟内的小鱼敏捷的从我脚旁穿过，只有那些小虾俨然小老头般不紧不慢地游着。我伸手钳住它长长的胡须，它就在浑然不觉间被我抓住了。上岸后，我一手提着四五只小虾，在家门口的榕树下，与虎子一起烤虾吃。整只吞下，吃到的都是童年的美好，把它嚼碎，回忆便朦胧起来。
二
小时候的我常常疑惑为什么家里的食物像戏法般变出来，爷爷就会笑着摸摸我的头，告诉我：“我们爷俩的生活全靠大王接济着，你将来有机会一定要找机会报答大王的恩德啊！”
于是，在加冠之年，出于这个目的，我与虎子都义无反顾地加入了大王的雪耻之师。看着爷爷满头的银发以及他老泪纵横的脸庞，我仿佛感觉自己就是当年的父亲，即将踏上离家的路途。
三
第一次参战，整个战场的气氛肃穆得可怕，我紧握长戈的双手紧张得沁出了汗水，盔甲，兵器，在赤阳之下，反射出诡异的光芒。战鼓擂，两军相交，金属的碰撞，战马的长嘶，把惨叫声淹没。死神兴奋的上下挥舞着镰刀，不知疲惫的工作了一昼。是残阳如血，映红了大地？我面对着遍野的横尸，血腥的味道填满了我的嗅觉。
晚上，虎子对围着篝火的我们绘声绘色地炫耀他今天的经历。他今天干掉了四个敌人，所以兴致很高，大口地吃着犒赏的熟牛肉。我默默地走入了营房，因为我实在没有什么得意的经历，面对敌人，我似乎有些手软，差点被敌人的长矛刺中。唯一值得回味的，就是躲过了一辆战车的进攻，然后把战马给扫倒，马车上的人摔下来便被乱枪刺死，我眼看着他的死状，一天的心情都无法平复。
四
几个月来，我已渐渐适应了戎马生涯。虎子早已因作战勇猛而被晋升，而我在战斗中砍马不砍人的技术深得大家的鄙视，所以我也被委以了重任——打扫战场。
我开始厌倦了这样的生活，每次在厮杀之后，我还要和别人一起清理战场上的尸体，我甚至怀疑我双手沾上的血腥比虎子还多。那些残缺的尸体总是那么的恶心，我真害怕自己战死沙场时是这副模样。但该来的总是会来的，不过不是降临在我身上，而是虎子。他掉入了个小沟，就再也没有爬上来。左腿明显的扭曲，并且被上面的敌人在身上戳出了六个窟窿，脑浆都流了出来。曾经的玩伴、自己的兄弟如此悲惨的结束了生命，我忍不住呕了出来。
五
三年来，四季依旧更替，征战依旧继续，只是军营里渐渐淡忘了虎子的名字。我依旧本着我砍马不砍人的原则，所以默默无闻的在军营里当一名伙夫。
每次看到战后场上一张张痛苦不甘的脸庞，我常常感到迷惘，甚至开始怀疑，难道这就是大王所说的雪耻，这就是大王所要的复仇么？大王十年的卧薪尝胆，发奋图强，恩惠遍施全国，救百姓于困苦之中难道就是为让我们在十年后心甘情愿地扮演屠夫或者被屠杀的角色么？吴败越，羞大王，大王就一心复仇，如今吴国即将被越国颠覆，那吴人的仇恨又是多么深切呢？
冤冤相报何时了……
六
城上，似乎有些异常，城门突然打开了。号声大作，全军迅速进入了戒备状态。只见城内奔出了一行人马，却无人着戎装。
大王看到这幅景象，表情已掩饰不住得意。吴人派了使城门口，姑苏青色城砖，刻着太多太多的痕迹，三年的战斗，被它们一一刻录。
我抬眼望去，城上的旌旗已变得破旧而染上了血泪，城边的农田已被踩踏得连荒芜的野草都看不到，而城内往日的喧嚣已被战乱所埋葬。还好，那天空还是那么蔚蓝，陪伴着我离家的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