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轻轻地靠在榆树做的椅子上,不时地发出吱呀的怪叫声,盯着坐在前方小木凳上的男孩问道:孩子,你长大了想做些什么?男孩欢快地站了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望见了远处的大楼,兴奋而又自豪地说道:“我以后要去城市工作,挣很多钱回来”。父亲笑而不语,看着男孩洋溢着自信坚定的面庞,深邃的眼睛中一丝怅然若失的眼光一闪而过。
十年的时光转眼就过去了。先前的男孩已经出落成一个壮硕的小伙子。刚满二十的他决定去城市发展,父亲帮着拎着行李从破旧的木屋里走了出来,把手搭在了男孩的肩膀上,一向沉稳的父亲似乎有些微微颤抖着,皱缩的眼睛中是饱含着不舍与凄哀的眼光。男孩的眼睛中闪烁着憧憬与坚定的眼光,轻轻地甩开父亲搭在肩上的手: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就放心吧……男孩走在泥泞的小路上,微微卷起裤角,向远处的父亲招着手,直到曲折的小路将父亲完全隐没,男孩不舍地向前走去,却终究没有回头。
男孩到了城市,抬起头望着座座高耸着的大厦,眼睛里闪烁着兴奋与一丝茫然。男孩迈着疲惫的步伐,走向那个离车站最近的小旅馆,旅馆的收费很贵,相当于男孩原来在家里三口人三天的费用,男孩躺在旅馆舒适的小床上却始终无法入眠,许久才进入梦乡。
第二天,男孩手忙脚乱地穿好衣服。拿着一张张招聘单去找工作,可是男孩的学历并不高,也没什么经验,没有哪家公司愿意用他。男孩微微地弓着背回到小旅馆,带着几分倦意的目光,下定决心明天一定要找到工作,晚风摇曳着旅馆的玻璃,就像父亲的榆木椅一样,男孩很快就睡着了。同样的,天刚亮男孩就带着坚定的眼光走出了旅馆,可是令人沮丧的是依旧无功而返。就这样过了一个星期,男孩的盘缠快用完了,男孩疲惫地卷缩在床角,有些懊恼地抓着凌乱的头发,忽然有些怀念那破旧的小木屋了,男孩猛地摇了摇头拽紧了拳头,那仿佛动摇着的眼光又坚定了下来。
功夫不负有心人,男孩终于找到了工作,是推销的。男孩工作很努力,同事的要求他也唯唯诺诺地接着。布满血丝的眼睛中的眼光却越发坚毅着。这样过了一年,由于男孩的业绩很好,老板决定提升他。男孩很高兴,破天荒地地掏出钱买酒给自己庆祝,第二天满心欢喜地去上班。可是老板的眼中却闪烁着几分冷淡与坚决,说由于男孩买酒上班时喝违反规则,提升取消了。男孩欲言又止,原先闪烁着的眼光多了几分黯然。后来,听同事说,是有熟人给老板送了礼,于是老板提升了另外一个人。男孩很生气,急忽忽地冲向正在会议室开会的老板理论,当着许多人的面把所有事托了出来,老板强忍着阴晴不定的脸色,挥手叫来秘书在耳边小声说了什么,于是第二天,男孩就被解雇了。男孩自我安慰说道,我一定能找到更好的工作的。却掩饰不住满是失望的眼光。
后来,男孩去当了搬运工,又不知怎么成了邮递员、服务员。一年又一年的时间过去了,男孩却没有达成自己的目标。
多年以后,男孩回到了自己的家乡,得知父亲已经去世了。带着那微薄的积蓄,男孩觉得自己有些不值了。
男孩推开破旧的木门,打扫着房子,当清理到榆木椅子的时候,仿佛又看见了父亲那深邃的目光中的不舍,眼泪顺着布满细密皱纹的脸滴落在发出吱呀的榆木椅上。男孩的眼光中恍惚有了一份释然,望着家发出了阵阵叹息声一般的榆木椅,轻轻地抚掉上面的灰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