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没有停车的闲地,小区的地下车库又迟迟不开,像我这样骑车进学的人便只能将车停在单元楼的天井过道内,每日都要受拎车之苦。我是常把车停在二楼与三楼的交接层的,以我如此身板的人,将车从楼上拎到楼底必是累的,尤其在底楼,眼看终点在望,一股劲一松,车头便不受控制地撞上单元楼的大门,发出“咣”得一声巨响,催醒整幢楼的梦中人,故时常遭到邻居的冷眼相向。
但恰有这么一位好心的邻居,由于每天上班时间与我上学时间相仿,经常与我在楼道碰面,必会为我挡着大门,等待我将车完全推出楼道后才离开。她约莫三十几岁,却带着不该有的苍老,脸长得极普通,俨然一位母亲的形象,她还有一个上小学的女儿,她出门总挎一个陈旧的大包,与她矮小的身材十分不协调。她每次为我挡着门必会带着微笑,问我总是会道声谢谢并回敬一个微笑,但不知是何缘故,我们之间似乎不曾多说过一句话,一句也没有。但她每一次的等待都带给我温暖,这份温情总在无言之中弥漫开来。那天晚上,隐约听到有男女在吵架,后来音调越提越高,直到听到摔碗摔盆之声,我在这时方听得分明,是来自她的家中。
男人的骂骂咧咧兀自未停,而女人的声音早已淹没在女孩的啼哭声中。这个男人是她的丈夫,我极少与之碰面,但时常在深夜听见他沉重的脚步,以及颤抖、模糊地喊开门声,似是喝了不少酒。唯一一次相见是在过道里,他正开着门,脸红红的,提着四瓶黄酒,钥匙怎么也插不进锁口,黄酒在颠摇中互相撞击——“咣当咣当”的。我不禁为她担忧起来,脑海中闪现出一个个惨不忍睹的场景。第二那天早晨,我忐忑的走下楼,她家的门紧锁着,我知道,她今天是不会出现了的。
我正开着车锁,身后传来开门声——出乎我的意料——她出门了。还是像往常一样,不过这次她的脸上现出一丝憔悴,眼睛也肿着,嘴角挂着淤青,但她仍为我把门扶着,静候着我。惊天的微笑中分明含着难言的苦楚,我出了门。我想,她要走了。这次应该说些什么,可似乎有什么东西把话堵在了咽口,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我呆了半晌,丝毫没有往常的温暖,即便也是一次等待。明明入秋还早,街上却刮起了莫名的冷风,凌乱着我的心绪,正给我以无限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