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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醒来的时候,已经隔着窗子听见楼下大扫把扫地的嘶嘶声音。北京的农民工。无论是周几都那么繁忙。有些时候我会被这种声音惊醒,翻来覆去无法入睡,然后我会想象我躺在大沙漠里,灰呛呛地盖了一身的土沙。扫把声更是让人浮想联翩。
或许你会说我无聊,但在这种地方没有乐趣也要给自己找点乐趣。因为我对想象的定义是:把很枯燥的东西用错觉掩盖而变成比较枯燥的东西。
小青总说我这性格得改改,说女生一天愁眉苦脸的会老得很快。但我不喜欢像很多女生一样趴在镜子面前堆积起满脸的笑容,嘴角向上翘直到肌肉酸痛。也不会一天到晚捉摸如何笑得恰到好处,显得既不过肤浅也不过冷淡。因为我知道生硬地堆积起的阳光并不会太温暖,反而给人笑里藏刀的感觉。
另外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我很讨厌镜子。那东西,太邪恶太邪恶。总是能把你照得一丝不挂,照到你最脆弱的地方。就算你有再多的阳光,也遮盖不了什么。
我知道我和小青距离太远太远,陌生得无法触摸得倒数。她和我就像白天和晚上的孩子,碰不到面。而她总是笑嘻嘻地闯入我的世界,死皮赖脸地拽着我去看她的白天,看她的世界有多么美。有时我感觉完全进入了她的世界,和她一起疯一起闹,可是等她离开的时候我有是那么懦弱地逃到自己原来的角落里,一个人等待黑暗得袭来。
有一次初二下学期她为了我去和菲菲打了一架,挨了好几个耳光。我还真不是东西,只是躲着,不敢见她,怕她会把愤怒迁给我。可她把我揪了出来,我等待暴风雨,她什么也没说就走了。我以为我们的世界就此中断,日后各自分道扬镳了,还是不敢说一句道歉的话。
那天晚上她发短信过来。
芊芊。每次我看见你蹲在你的角落里,我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去拉你出来。但你的眼神,明明告诉我你渴望温暖。没有人能替你做决定,也更没有人能替你快乐。无论如何,我在这里,请你握紧,不要在迷失
了。也请为我学会幸福。
那场暴风雨,比我预算的来得还要狠毒一些。
隐隐约约屏幕里闪着最亲切的字迹。小青。我顿时觉得这两个字比亲娘都亲。
后来我总是站在小青背后,跟着她的脚步小心向前走。但这么久,我都始终没有跟上她的步伐。每当我到达一个站点的时候,她已经踏上了另一个,身上笼罩着光辉在幸福的尽头遥望我,向我招手。
我不知道这种距离会持续多久,正如我们无法预测未来。
我知道我真的不该依赖她太多。但这已成为一种最温暖的习惯。她对我说过的话,都一直成为生命里最真挚的声音。
从始至终我都觉得愧疚,没有跟上她的步伐,没有成为她想要我成为的人。我想她一定不愿意看到,她所认识的芊芊是这副模样。
有一句歌词这样唱,No matter what they tell me to do, I can’t be who I’m not。
不管怎样,我都永远不能成为我不是的人。
这是佐安在音乐会里唱过的一首歌,那天的旋律,就一直埋藏在那栋教学楼,每次路过都会唱响,都能感受到当时可录下来的波纹,都回想起那些从前的往事。我仿佛又一次看见他匆忙的背影,黑色的书包,上面挂了一只狐狸。然后在他的旁边,一直有一个穿的花花绿绿的女生,那样放浪不羁地走着,我以为那就叫做永恒。一种火辣辣的情感一直这样在我心底积攒着,在某年某月某日不知原因地消失。
有些东西,就是这样深深地埋在我们的潜意识里,在最敏感的地带发芽,我们却毫无察觉。然后终于某一天会爆发,才原来我们是那么的不堪一击,再也遮盖不住什么感情。
忘了说一声,佐安是我用了两年的时间暗恋的人。
再说一声,小青是我用了两年的时间原谅的人。
他们是我用了两年的时间接受的人。
这个世界,多么可笑。
不过那一切已经不重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