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音原先叫含英,最早叫英子。台湾人,生于日本。英子五岁时妈妈抱着她,与爸爸一道漂泊到北平。爸爸英年早逝。25年后(1948年)英子与夫君何凡扶着妈妈,携着、背着、抱着三个孩子,又折回台湾。
何凡是北师大毕业,国学功底深厚,在一家报社谋了一个饭碗。林海音则为家所累,不得不围着锅台唱锅碗瓢勺叮当曲。她不是一位懈怠的女性,不久便重操旧业,笔耕墨耨,写些介绍台湾的风物人情短文给报刊,旋即,她又戏剧性地与何凡同事,到《国语日报》当编辑。
岁月终究将把林海音磨练成一位“多栖动物”:作家、编辑和出版人。
作家的林海音,不隶属“著述等身”一类。她的小说、散文和童话作品统共不过300万字吧。她的处女作《冬青树》,是一部专写家庭琐事的散文集。当时,有人认为她尽写身边琐事,有点小家子气。丈夫何凡不以为然,为其作序。他说:结识林海音是他生命中最大的收获,林海音为他生了四个儿女是她的最大成就,林海音以文债抵了儿女债。他认为,女作家写家庭生活,是顺理成章的事,“家齐而后治国”。何凡于幽默中为太太护“短”。
自1957年起,林海音陆续写回忆童年的小说,《惠安馆》、《我们看海去》和《爸爸的花儿落了》等五个短篇。故事各自独立,但在时空、人物、叙述风格上连贯,组成了系列。高阳评论林海音的小说“不仅故事感人,她的文笔令人击节赞叹:细致而不伤于纤巧,幽微而不伤于晦涩,委婉而不伤于庸弱。对于气氛的渲染,更是她的拿手好戏。”1960年冠《城南旧事》为书名结集出版,并未引起社会关注。20年后,被大陆引进,拍成电影,一夜誉满天下。《城南旧事》曾在47个国家放映,获过多项国际大奖。若干年后,林海音到大陆访问,在公众场合见到导演吴贻弓时说:“我向您鞠躬,因为你使我的名字在大陆变得家喻户晓,所以我得向您脱帽三鞠躬!”并真的弯腰致意。
林海音是由编辑起步而“发迹”的作家。作家,对她来说是“业余”,编辑却是终身。“我实在热爱编辑工作。”77岁的林海音在关闭她经营27年的纯文学出版社时,“忍不住想哭”。她早年在北平编《世界日报》,后来到台湾又在几家报社做编辑,继之在《文星》、《纯文学月刊》和纯文学出版社工作,一直在“为人作嫁”。她在编辑上的建树,绝不亚于其创作。在编“联副”十年期间,她发现、培养了黄春明、林怀民、张系国、七等生等一批新人;重视、支持了钟理和和钟肇政,使一批台湾本土作家在文坛崭露头角。本土作家钟理和命运坎坷,贫病交加,他的绝大部分作品都是林海音编发的,她着意栽培他。不料,钟理和突然病故。林海音闻讯后,挥泪赶写《悼钟理和先生》介绍其苦难的一生,发表在次日的报纸上,不期收到众多的读者的悼文和捐款。林海音不分昼夜地为钟理和编书,借款印书,赶在钟理和百日祭时放在供桌上,了却心愿。
后来,电影界根据钟理和的人生遭际改编成电影《原乡人》,由名演员秦汉、林凤娇主演,风靡一时,使全社会认识了钟理和。为纪念这位杰出的台湾本土作家,林海音出面并主持在钟的家乡美浓建立“钟理和纪念馆”。这是台湾第一个也是目前唯一的一个作家纪念馆。林海音不仅出钱、出力,为丰富馆藏,她还把当年办《纯文学月刊》时珍藏的海内外166位作家242篇手稿捐给纪念馆。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他们之间,只有信件交往,却从未谋过面!君子之交淡如水。
在如履薄冰的文学航道上,林海音终于难逃“翻船”的厄运。那是1963年震惊台湾文坛的“船长事迹”。是年4月23日,林海音在“联副”版上发了一首名叫《故事》的小诗。叙述了一位船长漂流到一座小岛,被岛上的美女吸引,而流连忘返。当局见之,龙颜大怒,认为这是“影射总统愚昧无知”。面对汹汹来势,林海音怕牵累报社及他人,面对来者,她立即表示引咎辞职,砸了端了十年的饭碗,这才避免一场祸及他人的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