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高兴,生命的偶然,让我过上了必然的生活。点点滴滴,被轻轻地刻录在心房,但深刻,不可磨灭,像历史的伤痕。
一
盛夏,中午,阳光,重重地压在地面,惨白。闷热,知了不耐烦地响成一片。绿叶,微微颤抖,似有微风拂过。从树底往南走一百步,有一扇门。门与树之间是一个天井,也许就是空地更合适。空地边有一根竹竿,上面晒着些许衣服。衣服上带着些许补丁,但却洗得还算干净。地面,松软,有点潮湿,稀疏地散落着翠绿的小草。蚂蚁在小草间没有方向地乱跑。
“四嫂――”我边喊边箭似的跑到我母亲面前,扑到她的怀里,“怎么这么迟才回来?”
母亲微微一笑,夹杂些许疲惫。放下说中的锄头,慢慢蹲下,轻轻抚摸我的头。突然有点心疼地说:“头发怎么这么烫?又去晒太阳了!来,跟四嫂进屋去。”我转过背,得意地向坐在门槛上的兰妹笑。
这一年,我五岁,常和兰妹坐在老屋大门的门槛上,等待着在田间干活的母亲,混合焦急与期盼,还有我和兰妹的嬉笑。稚嫩的心灵总觉得农活是快乐而充实的,因为我总能看到母亲和兰妹的妈说说笑笑地拉扯家常。还有母亲的大腿,结实、温暖,每天中午,我都静静地靠在它上面,遨游于我的梦乡。
二
哥、姐,还有我,父亲活蹦乱跳的孩子。我喜欢父亲分配给我的任务。七岁,父亲将家里的老水牛交给了我。兴奋,在血液里跳动。水牛,一脸沧桑;一只眼永远遗落在历史的角落。一种莫名的情感拨动我的心弦;响声传到旷远。
一年后,父亲试着养了七只鹅。我带着感动倾听它们铿锵的叫声;抚摸它们整齐的羽毛;捧着他们的干净的硕大的蛋,然后冲到父亲面前,天真地说:“今年老师不用再来追我们家的学费了!”父亲微微一笑。
随后的日子,父亲养猪、养鸡、养鸭还有一大群鹅。对它们,我静看,抚摸,倾听,感受隐藏于它们体内的灵魂。充满幻想,充满希冀。我有时勤快,父亲会感到分外的愉悦,有时懒散,父亲会露出一点怒色,但不会骂我,更不会打我。
倘若可以,我希望不会苍老,也没有分离。但希冀又总会被老天无情的撕破,扔下无奈的面孔,看着岁月轰轰烈烈地老过。或许是年老了,或许是他活蹦乱跳的孩子求学于他乡,父亲无力顾及,便无可奈何地卖掉心爱的家禽。但事实真的是这样吗?独操十几亩地的艰辛,有谁能想象?而父亲却十几年地走过来,只因为他知道,他的孩子要接受世界上最好的教育。岁月是轰轰烈烈,但面孔不时无奈,而是自豪。
三
妇联推出了一个扶贫计划,英子成了这个计划的一个对象,被送到一个城市的高中读书,免掉一切费用。
或许是出于害怕,英子对我说害怕自己到那个灯红酒绿的城市会变坏。
我语气坚定地回答:“不会的,我们是农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