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没有陌生人,只有还未认识的朋友。
——题记
日食
朦胧迷离的光线四散逃窜,我眺望着医院那排白色建筑,它如同张着血盆大口的撒旦,如狼似虎地吞噬着一个又一个跳动的心脏。我竭力爬上这高耸入云的大厦,站在顶楼,望着这个由钢铁打造的冰冷的世界,一片逼仄的黑暗,肮脏而扭曲。行色匆匆的人们眼里满含冷漠的寒光。迎着风的方向,我张开双臂,做好飞翔的姿势,在决绝纵身一跃的瞬间,却又想起了从前的时光……
永夜
其实,我并不是孤儿。三岁那年在集市上与父母走散了。望着陌生的世界,陌生的人,恐慌无助的我在街角哭泣“爸爸,妈妈,你们在哪里啊……”一个陌生的男子向我走来,“乖宝贝,让我带你找爸爸吧。”陌生人的眼里满是对我的疼惜。我就那么满怀感激地跟他走了。但,他却用我为自己换了很厚的一沓钱,笑眯眯地走了。在陌生的新家里,陌生的夫妇用陌生的手抚摸着我说:“乖宝贝,快叫爸爸妈妈啊!”“不,你们不是爸爸妈妈!我要回家!”陌生的女人轻蔑地看着我“耍性子是吧?我就是你妈!”我的童年没有爱,更没有欢笑。
在万物都开始荒凉凋蔽的日子,当医生告知“妈妈”,我有白血病时,他们愣住了。回到家的那夜,“爸爸”恼羞成怒,用鞭子抽打着我。“妈的,老子花了那么多钱,却买了你这个病种,你给老子滚!”遍体鳞伤的我拖着虚弱的身体走在昏暗的街道,寒冷像虫子啃噬着我的骨头,咀嚼着我的心。最后我无力的倒下……
醒来的我就在孤儿院了。一个护工走过来说:“瞧这野孩子,脏成什么样了!”那陌生的声音刺穿了我的耳膜,击碎了我的耳骨。我冷得发抖,犹如一头舔舐自己伤口的小兽,蜷缩成一团。她尖叫到:“怎么又捡来一个神经病,真晦气!”这里的每个人,包括孩子都戴着厚厚的面具,孤傲冷漠的活着。面如死灰,却为自己筑起高高的围墙。没有交往,没有欢笑。可怕的陌生,陌生的可怕。那年我十岁……
想到这,我一阵苦笑。笑这炎凉的世界,冷漠的人。冻结这记忆吧,还有什么值得留恋吗?的确没有了。我向前移动,重心前移,恍惚间……
破晓
忽然,听到身后有人急切地大喊:“孩子,等等!”我睁开眼,转头望去,一位中年男人焦虑地望着我。“孩子,孩子”,他向我伸着双臂。那双深邃而沧桑的眼睛攫住了我。但瞬间过后,我警觉而厌恶地对他吼道:“走开,陌生人!”他却说:“孩子,站那么高,太危险了,下来吧”他英俊干净的脸上写满真诚恳切。“相信我,我们谈谈,好吗?”听到这些,我突然放肆地仰天大笑,亦如一个看破红尘的木头人。“相信你?你我素不相识,我凭什么相信你?世上最可怕的就是陌生人!因为陌生人,我失去了亲人;因为是陌生人,我被抛弃;因为是陌生人,我受尽凌辱,苟且偷生!都因为这‘陌生’,所以,我要离开!”
我像一头发疯的狮子,冲他歇斯底里的咆哮着。他却轻声说:“亲爱的孩子,你饱受折磨,还能走到今天,你已经很成功了,你已长大了。相信黑暗已经过去,黎明即将来临,我会让你看到曙光的!”我不再敌视的望着他,他稳健的身姿透着坚毅,深邃的双目流露出朝圣般的虔诚。“爸爸。”我的心里瞬间出现了这个字眼。但转瞬即逝。不,他是个陌生人啊!我又冲他吼道:“我什么都不信!我什么都没有了!只有患有绝症的身体,我没有希望了……”我绝望的俯下身子,蜷缩着、哭泣着。
他却笑了,笑得真挚而热切。我的心被他的笑震撼了,恍如隔世,温暖而美丽。
“孩子,你我的邂逅让我感动,其实,在陌生的世界,有着许许多多淳朴善良的心。一份善意,可换来十二份的感动,弗洛德曼说过‘当我们走在大街上,陌生人保护我们,如警察;或威胁我们,如罪犯。陌生人扑灭我们的火灾,陌生人教育我们的孩子,建筑我们的房子,用我们的钱投资。陌生在收音机、电视或报纸上告诉我们世界上的新闻。’你说陌生人都是不可信赖的吗?”他缓慢地说着,我异常安静地听着。“孩子,你看!”他用手捧起自己脖上的戴着的琥珀。“就像这颗琥珀,在人类都没诞生的年代,板块移动,山崩地裂,一滴来自植物酝酿好的松脂与一只来自动的幼小的昆虫,它们不也素不相识吗,但就在同样危难的时刻,两个陌生的个体用特殊的方式相依相存,不离不弃。经历了上亿年的考验与磨练后,今天造就了这纯洁而不朽的爱的传奇,安宁幸福的存在着。物都如此,更何况人呢?孩子,世上没有真正的陌生人,只有还未认识的朋友!”
我的眼睛湿润了。思索着这个陌生人并不陌生的话,心狠狠地拉扯着,头顶的太阳炙烤着我,心中的坚冰似乎也要融化。突然又缺氧般难受,一阵眩晕,便跌了下去。我还能意识到在最后的瞬间,我将手伸向了那个陌生人的方向……
阳光
浓烈的药水味呛醒了我,周围填满了安静的白色。医生激动的拉住我的手说:“孩子,你的病有救了!有人无偿的给你捐献了骨髓!”我却茫然地低下了头。琥珀项链!这陌生而熟悉的琥珀项链挂在我的脖子上!在阳光的照耀下晶莹剔透,就如我因感动而狂跳的心!
被推进手术室的那一刻,我转头寻找着一直未曾露面的为我捐献了骨髓的陌生人!熟悉的陌生人!“弗里德曼”!天哪!那天是他救了我!今天他又要给我第二次生命!他望着我,微笑着,双目依旧真挚,依旧深邃,却也多了一份憔悴……“孩子,让我们也变成一颗晶莹的琥珀吧,一生流年,永不放弃!”我努力并坚定地点点头,心里默念着:我要坚强地活下去,因为陌生人都能给予我生命,我没有理由不爱自己!
我们是琥珀的关系,永远安宁而幸福。
世界上没有陌生人,只有还未认识的朋友。
琥珀之爱,不曾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