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掘机终于在肃穆的葬礼后耀武扬威地开了进来!
老屋,在风雨中站立着,如几十年前一般。土黄的墙体上的裂缝充当着岁月的证人,大大的拆字宣告着它的油尽灯枯
这场老屋的保卫战最终在外婆的猝然离世而告终。
外公外婆这辈子几乎没有离开过这个小镇,这座老屋让两位老人在孤老中得以慰藉。他们是幸福的,因为有我的陪伴。自有记忆起,我的脑海中就很少有年轻的面孔,每天活跃在脑中的都是他们那满是褶皱却无比宠溺的笑脸。儿时的记忆也正因为这些温暖的笑靥变得愈加温暖。
日子过的并不艰难,住的房子却不怎么让人满意。房子并不小,四室一厅,虽不是楼房,却也宽敞。但我一直烦恼的是,只要一下雨,走廊那总会滴水。抬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在那群码好的瓦石中少了一块。因为是在走廊,外公他们并不怎么在意,但拗不过我的整日纠缠,终于,在又一次的暴雨之后,一片特殊的瓦砾光荣的遮住了那块漏洞。说它特殊,是因为我曾对它说了一下午的话,带着那时的纯真,真挚地向它表示感谢,并对它寄意了深厚的期望,希望它保佑着外公外婆,希望它永远的为他们抵挡雨水,永远永远
岁月的流逝将我带入了另外一种生活模式,不再有漏雨的土屋,不再有特殊的瓦砾,也不再有外公外婆的喃喃低语。没有感到失落,是因为太小了吧。那时的我不理解外婆眼中闪动的泪光,不理解外公背过身的慌忙,也不理解心中泛起的点点苦涩。和他们在一起的时间骤然减少,老屋也被我渐渐遗忘,那片瓦砾更加不被我记起。
去年初春,外婆打电话向妈妈诉苦:老屋要被拆了!妈妈本来很不在乎:拆就拆了吧,这么多年了,都快成危房了。但外婆在电话那头的啜泣逐渐让妈妈慌了神。周末我们一齐回去。看到外婆坐在院子里,一声不吭。看到我们来了,颤巍巍却又很迅速的站起来,拉着我们的手,呢喃着要拆房子了,要拆房子了。爸妈被外婆的样子吓住了,他们让我陪着我,他们去镇上商量商量。我不知道这房子对她意味着什么,竟让她如此失态!天黑的时候,爸妈回来了,他们为这老屋争到了最后一年的存在权利。外婆很高兴,叫来外公,并动员我们,把老屋里里外外打扫的干干净净,满足的笑挂在她疲惫的脸上!
新年伊始,传来噩耗——外婆在换灯泡时不幸跌落在地,突发脑溢血而死!当我得知这个消息后,感受到了什么叫天昏地暗。她始终微笑的外婆走了?在那个让她万分不舍的老屋?
簇新的寿衣与满院的花圈告诉我:是的,她——你最爱的那个人——走了!
混混沌沌中葬礼已经结束,外公在悲痛欲绝之时,绝望的看看老屋,缓缓的挥了挥手——拆吧!
挖掘机与推土机浩浩荡荡的开了进来,将这个有着几十年历史、几十年回忆、几十年温暖、几十年守候的老屋缓缓推到!
似乎辨得出那片瓦碎时的声音——啪,如同心碎一样,闷生生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