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我不是上帝的宠儿(1)(转载)2300字

2024-05-24下载文档一键复制全文
  我在整理旧物时,它就这样静静飘落在我手心——不过是一片略微泛黄的纸页,涂着我当年尚未成体的青涩字迹:  
  “假如我不是上帝的宠儿,  
  我的生命之旅注定荆棘丛生,坎坷难行,  
  我也要奋力前行,  
  哪管它风雨兼程。  
  假如我不是上帝的宠儿……  
  至今我仍不知道这首诗的作者是谁,然而我抄下它时的那个初三,却从记忆的高楼上泼了下来,摔成一摊表情丰富的日子。  
  那时学校正在扩建操场,我们课间操的地点只好设在教学楼前的空地上。空地对着教学楼的一面,那里竖了一排宣传栏,各年级的前10名都挤在橱窗里傻乎乎的笑,背景是红彤彤的,笑容也是红彤彤的,这一汪红光溺得我几乎窒息,只有宣传栏西南角上一周一换的手抄报是凉风习习的白色小岛。上操时,我总是可以的站在宣传栏旁边,一边机械的随着广播摇头踢脚一边默默记诵手抄报上的小诗,等下操后誊写在一方一方的小纸片上。  
  为我提供这些小纸片的是若。当我抄下《假如我不是上帝宠儿》时,若轻轻的声音如天鹅落在碧绿的湖面:“黛儿,你是上帝的宠儿啊。”  
  如果宠儿的天平仅以学习成绩作为砝码,那么,或许我还算是的。  
  因为宣传栏的那片红光里,初三年级的第一张照片上的人就是我——陈樱黛。  
  但是,这种单单以学习成绩作为砝码的诡异天平只存在于若的小小心中。站在现实的大秤盘上,我非但是一只不折不扣的丑小鸭,还是变成天鹅的那种。若对我的这股子怪模怪样的崇拜令我不安。我皱了皱眉,只是装成没听见的样子接着往下写“假如我不是上帝的宠儿……”  
                一  
  还是春寒料峭的早晨,教室里的说笑声如同总听不清楚的梦话,灰蒙蒙的浮在耳畔,一片一绺,不时有人挟着寒气冲进来,然后是书包扔到书桌上的闷响。还有人在吃早点,教室里弥漫着煎饼果子或是肉包子的腻腻的味道。我把头伏在桌上,呼出的气很快迷蒙了脸周围的深绿桌面。  
  “陈樱黛,作业!”坐在我前排的Dankey拖个书包晃进教室,人还没坐稳,已理直气壮的回过头来,把我的桌子拍得山响。  
每天都是这样,首先由Dankey“copy”我的作业,然后是一群人“copy”Dankey的作业,接下来是又一群人“copy”这群人的作业……这样的“多米诺骨牌“效应致使我的作业资源共享。但他们也会不时做些小添改,如变“∵”为“因为”。删去一截推理过程,变动一个词语抑或一个标点……使这一系列的衍生物不致雷同。  
  “世上还是好人多。”Dankey接过作业笑逐颜开的送上糖衣炮弹,但是我的沉默让他炸了个空——陈樱黛得乖僻路人皆知。  
  年级里流传过一个经典的笑话:某次月考前夕,某男见陈樱黛独自伫立在宣传栏前欣赏小报,遂趋前招呼。陈樱黛回头,两人四目相对,某男正要堆笑,陈樱黛已猝然转身,扬长而去。某男壮志未酬的笑容碎了一地,渣都快溅到陈樱黛身上了。事实上他们夸张了,我是扯了扯嘴角才走的。可问题在于他并不承认那是笑容,这真乃建校以来的一起最大冤案。  
  于是,他们都在背后撇嘴说陈樱黛不就是成绩好点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傲成那样真令人恶心。可有谁知道实际上她自卑的一塌糊涂?班主任在课上赞扬陈樱黛衣着全年级第一时,我深深垂下头去。不是害臊,也没有喜悦,鞭子一样的贫穷,时时抽打出我血一样的自卑。我不愿和别人说话太多,哪怕是崇拜我的若。  
  “黛儿!”正困得要睡着了,同桌璐子圆润的声音像一束晨曦般融入了我模糊的意识。我抬起头来,一封洁白的信在我眼前晃了晃,接着是璐子甜甜的酒窝:“老实交待,谁给你写的?”  
  正抄作业的Dankey闻言头伸个懒腰:“璐子小姐,你无聊不?拿陈樱黛开涮,也不怕影响票房。哪位大哥要是能跟她有瓜葛。太阳在天上打转呢!”  
  璐子笑笑地把信塞给我,一看到信封上那蜘蛛爬似的字,我就知道是谁的了。  
  “谁给你写的信?黛儿。”若幽幽的声音从身后细细流来,却被璐子绿色原野般的灿烂笑声截住:“那还用问?帅哥呗!”若没有搭理璐子,明净的眼睛似乎要把我看穿。“笔友。”我嘴角扯出一个薄薄的微笑,只把信塞进书包。这时已经上课了。  
  “我就不明白了,”璐子一边看代数李老师往黑板上抄题一边悄声嘀咕,“这题里的A、B、C干点啥不好,成天在那儿比赛个什么劲啊?你瞅瞅,一边蓄水一边放水的,闲得难受。”  
  和璐子同桌,总是她的话多。事实上我很喜欢她的阳光灿烂,也愿意听她侃得舌花凋尽。但是一看到那只价值上百的精致钻卡在她乌黑的头发上亮如星辰,又看看自己从表姐那里“淘”来的不合身的旧衣裳,就又缩回了蚌壳。  
  “怎么得出-3小时?”李老师打量着板书的推理过程,露出老太太不相信菜贩子般的疑惑神情,教师了顿时撒满嘘声。李老师求助的望着我:“樱黛,你看看哪儿不对。”对老师的求援我已习以为常,同学也心安理得地看着我走上讲台,改正了错误,又走回到座位。Dankey夸张地叹口气:“学习牲口!”满教室“哄”地燃起旺旺的笑声。我知道,他们在背后都这么叫我。我垂下了眼睑:陈樱黛是“牲口”怎么了?她不是这样的“牲口”行吗?或许你们都有各种各样的家庭背景可以依赖,而她只有靠自己。  
  我永远记得一个冬夜,父亲从姑姑家回去,刚进院子就兴奋得喊我:“黛儿,姑姑送你一箱橘子,你有水果吃啦!”我迎出去,却发现那箱橘子几乎都已发烂。  
  “别急,一定还有好橘子,爸爸给你找。”父亲佝偻着腰,俯在箱子上,微眯着眼睛,用他生着粗黑老茧的手,一个橘子一个橘子的摩挲、挑选。他犹带寒气的绿色军大衣映得那晚的月色分外惨淡。我在烂橘子味里哭了,以至于后来我总觉得眼泪都带着月亮和橘子的酸味。你可以想象一个贫寒的父亲终于兴高采烈为女儿搬回水果时却发现它们都已经坏掉的沮丧吗?你又能想象这位父亲心存一丝侥幸,在烂的流汁的绝望里为女儿细细翻检哪怕一个希望的执著吗?  
  真的,我不是上帝的宠儿。除了学习成绩,陈樱黛灰色的人生走廊里,没有一扇开启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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