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谁曾体会过濒临死亡的那种恐惧。。。 。。。
九月，除了病房里的那些菊，似乎每个生命都在衰竭，凋凌成泥。最终，被
送进冬天的灵柩。
我是在八月下旬才知道纪砂小姐患有血癌，已到了晚期。
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是12岁，那年我发水痘，在102号病房吊青霉素时认识
的。刚开始，对这个同龄，双腿打着石膏喜欢静静看书的小女孩抱有很大兴趣。
经常拿她那双打着石膏的腿脚开玩笑，并十分喜欢和欣赏她生气时皱起的可爱
眉头，说：“哪家的毛头小子！”
12岁的她，很安静，很成熟。
第2次见到纪砂小姐是14岁，同样在102号病房。至于为什么会住院，已经记
不清了。再次见到她，她仍是那个喜欢看书的安静女孩，不过明显开朗了许多，
双腿上厚厚的石膏也不见了。
我认出了她，兴奋地向她打招呼：“大小姐，好久不见。”
她微微一笑：“好巧，想不到你还认得我。”
我仔细打量轮椅上的她：“你的腿好了么？”
“会好地了么？”她苦笑道，不过又接着说：“治不了了。”
“哦，”我轻声应道，挺同情这个残疾女孩。然后环视整间熟悉的病房，发现这里种了许多菊花。在我看来，那些绽放于秋天的花是很不吉利的。
纪砂小姐捕捉到了我的视线，微笑着问：“怎么样？它们是我种的，好看么
？”她见我点了点头，赶忙高兴地指向窗外：“我更喜欢那些。”
窗外是一片火红的枫树林。
不知怎的，自那时起，每天执意要拖着一副虚弱的身体，推着纪砂小姐到枫树林里走一圈。直到树林露出光秃秃的枝丫，不再有害羞的叶子遨翔。冬天初露
，我便出院了。
第三次见到她，我16岁。也就是这一年。
从某某口里得知了她身患血癌多年，可能活不过这个冬季。
耳畔响起了风吹落叶的沙沙；天籁之音般的笑声。为这个五年间才相处两次
的女孩轻弹泪水，甚至奔向那所熟悉的病房。
是为一个即逝的生命感到惋惜吗。。。 。。。或者，是那朵攀着心头，长得迅猛
无比的无名之花。
102号病房仍是刺眼的白，阳台上的菊，和两年前一样灿烂地绽放。不过病房里的人，却憔悴了许多。
纪砂小姐安静地坐在轮椅上，肘边是一本海伦的《假如给我三天光明》。她
的手抚着尘封钢琴的黑白键，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奏起了一首《安魂曲》。
不愿打扰这个秋天的精灵，只有默默伫立在门外，看着。
许久，乐止。
“阮原，进来吧。你站了好久。”纪砂小姐沙哑着嗓子，转过头，脸依稀可
辨出淡淡的泪痕。“怎么，生了什么病？是不是又要住院啊？”她示意我坐下，
强挤出一丝笑容，问道。
“没有，只是想来看看你。”
“看我？”她笑了起来，“我有什么好看的，只不过是一个残了腿的人。”
我没说话。
似乎沉默了一个世纪。
“医院里的枫叶又红了许多，一起去看看吧。”纪砂小姐拉着我，她那骨瘦
如柴的手冰凉着。
秋天，丰收的季节，却是一个多么悲伤的字眼。
。。。 。。。
“好漂亮！”
“恩”
“你说，是不是，往往在生命的最终回，才会绽放出最美的光辉。”
“。。。”
“阮原，要好好珍惜生命啊。”
。。。 。。。
纪砂小姐终是熬不过这个秋季。
冬天来了，夜里星空耀眼璀璨。无意间，一颗流星划过天际，留下一抹淡淡
的痕迹，祭奠一个已逝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