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总有些什么,会在大雪过后,按时启程,就如同,那之后,我忽然变得澄静下来。
那件事,成了我和周童哥哥不约而同地封存着的秘密。我们都避开,不谈,但是偶尔抬头,四目相对,都会发现对方的眼神里多了相同的疑惑,相同的悲伤。
我悄悄地痛苦着,一副美好的画面带给我的只有难过。无尽的难过。父亲和华晴阿姨,他们怎们可以欺骗大家,怎么可以……我甚至畏惧地想,我和周童哥哥会不会是亲兄妹?
悲伤,像仙人掌身上尖利的刺插在我的掌心中,而记忆是手,让那枚刺越插越深。远在天上的母亲,你能否体会到女儿的伤痛。我在睡梦中低低地念。泪水沾湿了大半个枕头。
站在缱卷的风中,穿过江南,想象可能看到大漠,那些高挺着永不弯曲的胡杨,展示出生命的力量,让远在水乡的我听到生命之歌在振聋发聩地久久回响。
唯有这时,我才能感觉到自己还能哭,能笑,而不是保持一副一层不变的沉静般行尸走肉。
(四)
我们都孤独,我知道,可这不是我们的错。我们只是无辜背负伤痛而无法停下脚步的孩子。
孤独的孩子总能相濡以沫,来渡过断断续续的时光。
就像我们虽然再也不可能肆无忌惮地敞开心扉,也会在江南柔媚的流云下,在一丛丛芊绵的野花丛中,看几只粉蝶,丛波光摇曳的湖畔飞来,轻盈地掠过蒲公英绽放的笑靥;或是站在枝繁叶茂的大树下,抬头仰望一缕缕丛枝叶的缝隙间露下的阳光,耳畔是树叶哗哗啦啦翻动的乐声,脸上是阳光明晃晃的色彩,像永无止尽的温暖潮水般涌来,让我快乐并且安详。或是躺在阳光明媚的草地上,感受阳光晃动的和煦和清新,然后,一种春暖花开的感觉在周围的空气中缓缓地弥散开去,让我乐陶得不能自已。
那时候,我昂起头,骄傲地讲起大漠,讲那片虽饱经忧患却威风四射,豪情万丈得土地,讲湍湍大水飞泻而下,于是浊浪排空,波撼日月,讲玉关门前,战国如雷,旌旗飘飞,于是四野洪荒,风卷云残。
然后,我回过头去,看见周童哥哥谦容的笑,一瞬间,年幼的我忽而如梦初醒般恍然大悟,孩子虽然可以淡忘,但终究不可能遗忘。
“哥哥,等我长大后,我们回大漠骑马怎么样?”我嘻嘻哈哈地笑着,从后面抱住他的脖子。他伸过手来拍我的头,“小淘气!”这时候,他眼底深邃的忧伤暂时散去,脸上挂上孩子般童稚的笑容,像云开雾散后的彩虹在天空中灿烂着。
时间会一分一秒地流逝,这样明亮而又干净的笑容也会消失,可是,这一刻的我却能很清晰地看见它流动着带来的幸福,一种可以看到,摸到的幸福,因为弥足珍贵,所以让人觉得感动。
转眼间,终于到了上学的年龄,在如同“三味书屋”般的学堂里,舞文弄墨成了我们另一种欢乐。
先生说:“江南,历来是文人墨客无法抹去的情结,有张若虚‘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的江南,有柳三变‘杨柳岸,晓风残月’的江南,有张继……”
我回过头去,周童哥哥低着头,奋笔疾书。鬓发一丝丝垂下来,像极了带着阳光的柳条。
我在心里淡淡地想着,哥哥,我们都要加油哦,我们要写大漠中的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