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夏天还没有过去.
虽然一度被认为是最倒霉的一年,浅叶还是成功地以高分考入了水炙高中的快班.
人在实现了自己目标后的那一刹那总是满心欢喜的,浅叶一路小跑,想快点把这个消息告诉一直焦急地等在家中的父亲.
有很长一段时间,浅叶不明白为什么学校里总有那么多学生抱怨父母的种种不是.而终于在小小见识了一下之后发现,并不是所有父母都像自己父亲那样善解人意.
突然间,像是触动了雷区,就这样轰隆轰隆地炸开来.仿佛看到阳光,受到树木的阻挡,在心底留下一道道斑驳的阴影.
大概又忘记什么了吧,浅叶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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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觉到自己和其他人不同是从小学六年级开始的.莫名其妙地感到不舒服,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身体里肆意乱窜.对于四年级就受到大量情书的越次来说,这样的感觉是很不好的.
三年前第一次遇到树理的晚上,越次很诧异这个看上去比自己年长一些的姐姐为什么会穿着一身黑装,拖着湿漉漉的身体在芦苇荡旁徘徊.当时的第一反应是认为自己碰上鬼了,而在鼓起勇气触摸到对方躯体的时候,却又像被点击了一样跳了起来.
那种感觉,是真正意义上的冰凉.
“树理,你死的时候多大了?”
“15.”
“那过了今天,我就比你大了.”
“嗯.”
“树理你,还是会停留在15岁吧.”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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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识浅叶的人在谈论到她的时候,总要加上一句,“真的是个纯真又开朗的好女孩啊!”
这多少能说明点问题,而这时浅叶考上水炙的事也早已在小区传开.大家对这一结果无不表示祝贺,这个在他们眼里样样都好的女孩,成了全小区里共同的期望.
也许是期望太重了负担也会加重.浅叶不安地揉着自己的衣角,跟在父亲的身后.她非常清楚现在要去做什么,只是隐约里透着的压抑的情绪让她恐慌.
“到了呢.”前方传来父亲沉稳的声线.
“嗯.”
“浅叶小时候,是很喜欢和妈妈呆在一起的呐.”
“呃?是么?”女生的眼里略显得黯淡,“对于妈妈,我真的是一点记忆都没有了呀.”
人们常用大脑一片空白来形容不清醒的时候,那为什么浅叶的心底留下的就只有黑呢?
阳光.树木.阴影.一环扣着一环,像是不停地对着荒芜的井口呐喊,听到心跳,然后传出嘶哑的叫嚷.
多年以后回想,用如此嘶哑的声音叫嚷着的,会是你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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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问过树理一些很无聊的问题,“树理,做鬼好不好玩?”
“我不是鬼.”
“呃?那是什么?”
“怨灵.”
“因为其实是不想死的么?”
“嗯.”
小时候常常被同龄人耻笑,说自己是没有父母要的孩子.越次一直跟着奶奶住,知道五岁那年奶奶的去世.于是越次明白了原来世界上有一个叫做孤儿院的地方,专门收养这些和他一样孤苦伶仃的孩子.
最终总算是出去了,被一对好心人当作自己的孩子抚养.可这点滴的晨光又怎能抚平孩童时期留下的伤呢?
或许是有着和树理几近相同的气质,越次半开玩笑地说,“树理,你不能离开我呀.”
而如今,转瞬自己的年龄已经超过了树理,越次心里有一点失落.有什么办法呢?
毕竟,树理已经是不属于这个世界了啊.
“越次,你相信宿命么?”
“不知道.有时候会信吧.”
“最近我看到一个说法.人之所以痛苦是为了一个不真实的自己而活着.就像把沙子筑成墙,为了墙能够坚固,就使劲地筑,最后,就看不见沙子了,只看到墙.时间一长,就会以为墙是真实的,而忘了它只不过是由沙子构成的.”
“树理,你想说什么?”
“我一直不知道,现在的我是不是真实的自己.不知道应不应该这样长时间地停留在这个世界上.说到底,是一种很彷徨的感觉.”
“树理!”
“也许,这就是我的宿命吧.”
其实越次你,要比我幸福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