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地撑起那把透明伞,从寝室走出来,和大雨搅在了一起。我一个人走着,雨水将视觉掩盖,看不清前也看不见后,似乎这又是一个独立的空间,天地间只有我一个人。 又下雨了,母亲。我又想起你来了。您是否一早上起来,发现外面下着大雨,急急忙忙地从门后拿出那把有些生锈的雨伞。然后您走到我的卧室前,用变得粗糙的手轻轻敲了敲门,雨声遮盖了敲门声。半响后,您发现里面没反应,才急忙打开门。而门内静悄悄的,只有雨声淅沥淅沥淅沥。您叹了口气,这才想起亲爱的女儿我已在外地学校上学,然后才慢慢将门关了幽幽念着:“老了老了,记性差了……”而那把生锈的伞,则又会遗憾地回到了阴暗的门后,等待您的再次拿起。
雨下得更大了,我将雨伞放低,可裤腿还是免不了被雨浸透,可远在家中的您呢? 您是否又骑上那个老旧的女士摩托,打不了伞便穿上了雨衣。又是因为雨衣漏水,当您到了门市部已经是满身浸上了雨。您毫不在乎地甩了甩湿湿的头发,这才慢慢地将店门打开,端上那常坐的椅子,坐在门口望天。 您是否会感到无聊,拿出新买的刺绣,一针一针贯穿,一针一针地绣着。偶尔针不小心扎到手,您就将手指放在口中抿一下,接着又开始绣着江南水色春夏秋冬宫阙重楼。 您以前的香腮胜雪不在了,您往日的风华美丽不在了。而您还有着我,您还有您所骄傲的刺绣。 天茫茫,地茫茫,滂沱的雨遮盖不了您昔时烙印在我心中的端庄形象:还是那个店门口,还是那把椅子,还是那根针……
我有些漫不经心地走着,又不经意地哼起了歌。哼着哼着,又是想起了您。 您是否弥望着群山这边的我,而眼前却又是白茫茫的雨,我的模样依稀被印在雨中,那把透明伞淘汰了过去,那身校服拧着涛涛不绝的雨水抛弃了家乡。我总会展翅飞翔,我总会随波流向远方。而已经渐渐人老珠黄的您则只能在原地,等待我这只已经飞走的鸟儿可以再次飞回来。 您是否未察觉,您那不经意的微笑就像雨中的那一丝儿淡淡的光线,让我看得清前路,让我不会迷失方向。 您是否又哼起那几首小调:“三月里的小雨淅沥淅沥下个不停……”“昨夜的昨夜的星辰已然坠落 消失在遥远的银河……” 您是否又叹了一口气,思念着外地工作的丈夫,思念着外地上学的女儿。时光带着我走你也走,我走向了光辉灿烂,而您们却走向了海枯石烂。 雨一直下着,哗啦啦啦啦啦。 下雨天了怎么办,母亲我好想您。 雨脆弱地淋下,痛 却不说话……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教学楼,回头往苍苍雨景。母亲,您心中的雨停了吗? 您会看到的,会有一天,这只被雨水浸透的小鸟会飞向未来。带着阳光回来,驱散您心中的雨丝儿。
您会看到的,悲伤的雨水,不会再次逆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