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和朋友在电话里聊起了小时候玩什么。我想了想,觉得大抵就是在龙潭湖或是后面那片小森林里找些树枝一类的瞎比划了。不料妈妈在旁边插嘴:“还不是整天抱着游戏机。”
猛然想起,那时有多少无聊的下午,都是以“小霸王奇乐无穷”开始;有多少时间,都是在我们的尖叫声和大笑声中淌过;有多少回忆,都装载在那个小匣子中,装载在插拔卡带时那“咔嚓”一声中,装载在那时屏气凝神躲避敌人枪林弹雨的一张张稚气的脸上。
于是就回忆起那时的事情,不自觉地又想了她……
舅舅是最早把我领入游戏机世界的人,那会儿我只会玩俄罗斯方块。我和舅舅常常比赛,看谁打的分高。
于是,我总会为了破舅舅的“记录”,在他工作时去他那间对我充满诱惑力的卧室,摆弄那些虚拟的方块。
舅舅有一个和蔼可亲的法国妻子,每当我站在那间卧室门口时,她总像心领神会似的,帮我打开电视,接好电源,然后亲自将手柄递给我。她只是微笑,她说话我听不懂。
有一次,又是为了打破舅舅的新记录,我来到那间卧室旁。阿姨照例帮我准备好了一切,并微笑地将手柄递给我,于是,我马上走进去,开始了“新记录之旋。”
小时候对时间是没有概念的,总之,我在那个阳光灿烂的下午再次刷新了舅舅的记录。
游戏机是不能保存记录的,为了向舅舅炫耀我的成绩,我只有守在电视机旁等待,直到晚饭时间,舅舅还没出没,父母拉我回去吃饭,我死活不干,最后父母只好拨了些饭菜让我守着那显示着我“成绩单”的屏幕吃,可惜,到了该睡觉的时候,舅舅还是没有回来。
我只好作罢,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我的战记”。
第二天,舅舅告诉我,他看见了我的“成绩”,我想,肯定是阿姨为我守着那个屏幕,我没有想过,她一晚上不曾看电视。
那时,我太小了。
后来,舅舅和那个阿姨一块儿去了巴黎。鬼知道在那个浪漫之都发生了怎样不浪漫的事,他们离婚了。
舅舅再次回北京的时候,我是一蹦一跳地去迎接他们的,可只有舅舅一人的身影,我隐隐感到:那个金发碧眼的阿姨,我再也见不到了。
有一天,舅舅突然问我:“你还记得你的那位法国婶婶给你做的西餐吗?”我摇摇头,说:“我只记得有一次,她帮我“守候”了一夜我的记录”。舅舅“哦”了一声,说:“那晚我很奇怪她干嘛要这么做,她指着屏幕上你的那个分数,说:“这是他的一切”。”
这是我的一切。
我猛然意识到,那个无知的自尊自夸自傲甚至是自负的小孩儿,竟然如此地被她理解着并包含着,她不忍关掉那屏幕,是因为她不忍关掉我的梦想,不愿看到我的失落,她明白,那是我的一切。
直到现在,我还会告诫自己:我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因为周围人的理解与包含;没有他们,我会失去一切,他们,才是我的一切,需要我永远珍惜的一切。
舅舅告诉我,我的那位法国婶婶,叫“巴萨利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