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穷的远方,无数的人们,都和我有关。
——鲁迅
还有什么海能把你的身影淹没?还有什么墓碑能比你的名字永恒?还有什么样的手能如你的手触进人生和历史最深最重的一页?
鲁迅先生,我能握握你的手吗?
这是一双怎样的手啊!粗糙,坚硬,关节粗大。其实这本应是一双秀气的手,绵软,白皙,最适合江南书生踏雪访梅,饮酒邀月。这本是一双翻阅唐诗填写宋词的手,也可以调弄朱粉点染秋香。但在腥风血雨、黑暗如磐的长夜里,你选择用这双手奋笔疾书,万千笔墨化作一把把锐利的匕首直刺反动腐朽组成的阵营。你用这双手紧握长矛,横眉冷对。你坚定地说:“我一个也不饶恕。”书生成了战士,冷眼化作侠气。以手执笔,刑天舞干戚。挺身独斗,哪复计得失。
我动容了。回望身后,皆是蝇营狗苟;笑看红尘,都在随波逐流。当现代的浮躁肤浅和喧闹炒作成为生活的主旋律时,谁还会去关注国民性的重塑和弱势群体的生存?我该怎么办?先生,我想握着你的手,给我一个解释,好吗?
这是一双怎样的手啊!干瘦,枯黄,略带些苍白,却从手心里流淌出永不枯竭的热量。就是这双手在生命的最后阶段,颤抖着,写下了《白莽作孩儿塔序》:“这是东方的微光,是林中的响箭,是冬末的萌芽,是进军的第一步。是对于前驱者爱的大纛,也是对于摧残者的憎的丰碑。”握住这双手,我明白了“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的刚烈和赤诚,明白了“自己背着因袭的重担,肩住了黑暗的闸门,放他们到宽阔光明的地方去;此后幸福地度日,合理地做人”的忧思和深邃。
我真想握着你的手啊!握着了它就握住了永恒。身体是速朽的,于是追求永恒就成了许多人的梦想。但永恒和权势无关,和财富无关,和欺诈无关,和生命的长短无关。一切的假丑恶在时间面前,都会原形毕露。假饰越多,反差越大。永恒只和爱有关。先生的爱是不要一切装饰一切铺垫的烈火之爱,如奔火而去的飞蛾——爱就要爱得痛入骨髓,甚至粉身碎骨。在毁灭中却又得到永生。历史证明判断永恒的权利属于人民。当大家都沉默的时候,你选择了用笔说话;当大家都用笔说话的时候,你却选择了沉默。无论你说话还是沉默,都是为了人民。心中有了人民的人,人民也将永远记住他。哪怕赵家的狗在狂吠:鲁迅只会骂人!不管假洋鬼子的叫嚣:鲁迅算不上作家!人民还是会庄严地宣告:鲁迅先生是不朽的,他是我们的民族魂!
我在朦胧中似乎看到了希望,这就是你给我的解释吗?
我想握着你的手,鲁迅先生,你不应当离我而去啊!
于是我猛追几步,紧握这双手,在现代的肤浅和喧闹中,我发现自己站成了一棵树,一棵守望月亮的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