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当我从朦胧的睡梦中醒过来的时候,白纱窗正透过第一缕的阳光,我听着戈多鼻息渐渐微弱了下来,看着戈多慢慢地消失……
这么多年来,曾经无数次地在镜子里看着念着我的戈多:五彩的烟花映红了一江春水和生涩微笑着的脸庞,连绵的深山里青葱翠绿的竹林和明晃晃的尖刀,深夜里曲折破陋的民居小巷和踉踉跄跄的醉汉,五月薄雾笼罩的空旷球场和蹩脚的舞步,盛夏午间雪白刺眼的阳光和晶莹的泪滴……
这么多年来,曾经无数次地在绝望的心里默念,如果有一天,戈多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我会用最深情的眼光看着他,用最温柔的臂膀拥抱他,我想,那时,我一定会泪流满面……
戈多一直没来,我本已绝望,我想我的戈多是忘了我们的誓言了。但在黄昏的时候,一丝空气的声音告诉我戈多就要来了。无限的紧张与惊喜之后,戈多真的来了,就在昨天晚上,昨天晚上的午夜时分。
戈多来了,我却没有办法履行我掉泪的诺言,因为黑的夜迷离朦胧,头脑里只有纷飞的记忆的碎片,只有大的圆圈套着小的圆圈。戈多来的时候我没有流眼泪,因为夜里的气温实在太低,冷得我直打哆嗦,把我所有的深情和温柔冻得僵硬;更主要是戈多躲躲闪闪的眼光,让我无法集中精力酝酿感情。戈多来了我没有掉泪,因为他的鞋子由于长途跋涉已经和脚粘在了一起,甚至衣服和身体也粘在了一起,头发和鼻子粘在了一起,费了好半天的劲也没有把它们分开,最后也只能作罢。戈多来了,我无法掉眼泪,因为我老被挤下床,找不到可以睡觉的地方,一个晚上满地打滚……
更糟糕的是,我的戈多一整个晚上讲胡话。说什么他并不是戈多,今天是昨天的戈多,明天又是今天的戈多;说什么其实我才是戈多,是他的戈多;说什么阳光一出现他便会消失;说什么还会有一个戈多在遥远的未来等着我们,那里有美丽的春花、湛蓝的大海和爽朗欢快的笑声。
难道这就是我等待的戈多吗?我想我的戈多是老了,或许也可能是我老了。
我等待的戈多来了,又走了;我等待的戈多走的时候又给我带来一个戈多,我不知道我还要不要再等待那个新的戈多。
我等待的戈多来的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和戈多一个劲地往房间里搬桌子和椅子,搬完我们就分手,各自走了自己的路……当我醒过来的时候,清晨的白纱窗正透过了第一缕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