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参加亲人的葬礼。
他只比我大三岁,死于意外的车祸。
我看着他,静静地躺在那里,脸色苍白得像漂洗过的旧衫。
他的家人默立一旁,眼睛红肿着。他的同学仍笑闹着,仿佛并不相信这个昨天还生龙活虎的男孩,下一刻就将湮灭。
当他安静的面庞消失,只剩下白骨焚灰时,人们终于变得歇斯底里。
我感到一阵四面袭来的撼动。
每个人不都是这样,或平凡、或骄傲、或卑微、或伟大地在生活大道上走着,怀揣各自的梦想迈向必将通往死亡的路途。
多少人带着尚未实现的、温热的梦入土?他们说:“不急,一辈子长着呢,总会成功的。”可是一辈子,还远么?
我久久凝视那堆骨与灰,它曾拥梦而来,在世间颠沛流离后,抱憾归去。
我也是尘世的放逐者,注定做一个奔命的人。我一路捡拾,也一路丢失,不去问得到与失去的多少。我深知终有一天我会这样在路上消亡,像落花一样随水飘零,再无痕迹,不知归往何方。让自己坚定地活下去的,不是贪恋繁华,而是割舍不下心中的梦想。
他十三岁那年,一定没有想过会这样为自己的韶华唱离歌;我十三岁了。如果三年后我也将遭遇劫难,剩余的日子来去得是多少匆忙!我又怎能触碰到渺远的梦的微光。
也许某个春风沉醉的夜晚,我悄然离去,身边想来会有声声悲叹吧!又或许谁都没有,只一湾月光为我浅淡送离。
我望着没了躯壳的他,已不敢想那是多久后的事,几十年,或明天。一辈子,不过只从生到死这么远的旅途。
我恍然悟到生命的可贵与不易,明白它的脆弱与怜惜。我已走过太多弯路,不应再枉自蹉跎流光。该醒醒了。
心中那模糊的信念正渐渐清晰:我要像那白鸽,顺着堤岸杨柳扶摇直上,顽强坚定地、不顾一切地向着它想要的生活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