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立,独行1600字

2024-12-22下载文档一键复制全文

晚上,最后一节自习课,刚打了上课铃,“黄狗”(我们班主任的外号,不要说我不尊敬班主任,这样更能表达主题而已)就绷着脸来巡视了。每次自习课他都来,一般都是晃两圈儿就走,这次也不例外。等“黄狗”离开刚有分把钟,特立就坐不住了,这是他的本性。他早已耐不住整天在课堂的寂寞,他想出去,去一个自由的世界。他前后看了看,确认没人之后,他出门而去。(对不起,由于我是班长,我知道这是有违纪律的,但我早已习惯了他这样,并不加以阻止。)

“李特立,站住!我前脚走,你后脚就跑,你像个逑的学生。”糟了,特立出门撞了个正着,这下惨了。我们在教室听得清清楚楚,原来“黄狗”没有走,一直在教室静静猫着。

“你上课不听讲,自习课就想跑,像个学生的样子吗?这是堂堂十八班,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你说你想出去搞啥子,安?无组织无纪律!”

接下来是一片沉默。虽然我在教室里,不过我仍能想象出此时的情形:特立低着头,死盯着地面,脸像井里的死水、凝固了的银镜,又冷又硬。双手交织在胸前,两根手指在打叉,他沉默,死一般的沉默;黄狗则怒目相对,眉头则皱缩得能拧出水,嘴半张半合,脸因充赤着怒气而发了红,眼睛死盯着特立看着地面的脸,他双手撑在腰间,把没拉上链口大衣撑得很宽很大,身上微微前倾,此情此情,活得饿虎扑向它的猎物。

这沉寂才有几秒就被打破。

“不听话,就给我滚,待在我的班上, 我看着都戳眼睛,………………。”

说了有半小时吧,准确说骂了半小时,特立跟着黄狗一阵脚步声,向着办公室的方向去了,我始终没有听到特立说一个字。

当然这件事也是不了了之,听是扣了特立的操行分,罚了扫厕所,并没有把他扫地出门,鬼都知道黄狗心里是怎么想的,特立是我们数学教师的儿子(后面耍说到),若赶走了他,势必会影响我们数学教师上课的心情。其实我们倒不以为然,我们数学教师人很好,教书有两把刷子,从来没有因为学习之外的事而生我们的气,而黄狗则有显得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特立照常来上课,日子照常过。

特立是我们数学教师的儿子,前面已经提到过。

身为教师的子女是可以有很多优惠的。特立中考时并不理想,没上学校的录取线,因为特立是教师子女,所以他直接被编入我们班(我们班是特优班)。看样子特立是生活在一片顺风顺水的环境中,至少没遇到什么挫折,这跟纨绔子弟、富二代的习性有些相像,至少我当初是那么认为的。

李老师很友善,对我们一切都友善,对他的儿子一切也友善。因为李老师是高中教师,很忙,所以特立读小学、初中的时候,基本对他采取放任自由的政策,不加以任何约束,我不知道那些年特立学到了些什么,但有一样东西,他决对学到了:自由。

我想李老师也非常担忧他的儿子,这样下去恐怕不行啊!

我曾听到他们你子之间的谈话,李老师态度总是很温和,温和中又掺杂着一丝丝焦虑,因为他也望子成龙嘛,而特立也是埋着头,“嗯”、“嗯”地应者。

我们的班主任是个强悍的角色,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是高考制度下,最合格的班主任,他希望每个人都能考上大学,分数则成了评判学生的最重要标准,在他制定的班规里,几乎都和成绩有关,总的来说他很严厉,为高考而严厉,根据他的特点,我们给取了一个响当当的外号“黄狗”。

他以救天下人的胸怀来教育学生,他想让每个学生成材(分高才高),至于和成绩无关的一切杂学(和成绩无关的学问),都是旁门左道,不足挂齿,所以特立的爱好呢,不用说了:文学,历史,电脑,历史倒也不错,文学和电脑能当成分吗?!

特立上自习课时经常看小说,当然他还是有水平的,首先桌上先放本教材,教材下面虚掩着一本小说,听到门稍有一点向动,肯定是黄狗来巡视了,就立即用教材盖住小说,装作一副若无其事,认真看书的样子。但常在河边走总有湿脚的时候,有那么几次,特立看出入神,“黄狗”也走得很轻,给逮住了,被扯到走廊当场训斥一顿。

“小说,是害人的东西,一旦沉迷于其中,就永远无法自拔。你现在是一名高中生,高中生的任务就是学习、学习、再学习,一切为高考,任何其他旁门左道的东西都该放弃。看小说,可以说是百害而无一利,你上课不认真学习,对得起你爸爸吗?

特立面对这一切的斥责,就只有“沉默“。

我们是同班的,因为是文科班,所以男同学极少,总共也就十来个,所以我们关系也还不奈,他喜欢捉弄我,但是并无恶意,有时走着、走着,忽然有人拍了我左肩一下,转头一看,没人,再转地头看,才发现是特立,他早已躲闪到我右边去了。

他在小学和初中都是混过来的,要说没涉得一点坏习气,那是不可能的,他爱抽烟,我经常在厕所里,发现他抽得烟雾缭绕,浑浑欲心,我从小就对烟味有一种反感,曾让人教唆着抽了一口烟,结果吐得昏天黑地,日月无光,差点没有把肺给吐出来,从此我对烟敬而远之。

但据此要说特立是纨绔子弟,不思进取,那是不对的。他少有富二代的习性,就拿一点来说,我从未见过他吃零食,我看他人还不错,聊的也慢慢多了。

他其实是个很健谈的人,什么都谈,高尚的谈,八卦也谈,不过有一点绝对不谈,就是学习和成绩。他有很多爱好,尤其文学,恰好我也是个热文学的人,所以我们很聊得来,我曾爱好文学但由于要考虑到学习,所以花在文学上的时间并不多,读读著作也没有他宽泛,所以很多时候都是他在说,他尽管挑我读过的谈,不至于我无话可说。

他的思想很独特,有一次谈及胡适时,他很愤然,他认为教材上讲得不对,他认为“全盘两化“论是对的,我很惊愕,也很好奇。

他说(他这时有点像袁腾飞在讲史、论史):按照历史发展中和理论(这个名词,我后来搜了搜,没有,估计是他臆造的吧!)来说,先进的思想,必然取代落后的思想,那是肯定的,他是怎么取代,就值得商榷了。

当时,民生和科学是符合世界潮流的,正确的思想,因此陈独秀、胡适等人极力在中国宣传,而中国老百姓斗大家不识一筐,即使是前表的秀才和文人也是满口的程末理学,之乎者也。而“科什么,民什么”在他们眼里是什么玩意儿,能当饭吃吗?这样直接去传播行吗?

就拿数轴来说吧,民生和科学应在0的位置,而当时中国庸腐思想应在-2的位置,以0去改造-2,是个什么结果,改造出个-1出来,-1是个什么东西,半洋半土,就像洋务派,最终还是落后的,封建的,反动的。

我相信,胡适,陈独秀等人也是懂这个道理的,只不过没有说出来罢了,所以他们除标榜民生和科学外,还宣传全西化理论。全盘西化论就是一种超前的,偏激的思想,应位于2的位置,而2和-2中和,不就成了0吗?!

我不置可否, 只是笑了笑。

特立还是个书学,什么书都肯,但他看的书有点不正常(至少在别人眼里不正常),史书不看《史记》、《资治通鉴》,看的是易中天的《论三国》,当年明月的《明朝那些事儿》,文学作品也不看《边城》、《红楼梦》一类的,非要看《金瓶梅》、《醒世姻缘传》、《黄金时代》云云。

他曾说他像姚广孝,后来我查了查,他还真像姚文孝。他和常人不一样,很不一样。

特立有次被“黄狗”骂了,骂得很凶!而特立沉默得厉害。

事后我在校园的花园一角发现了他,他凝神着看天,天上并没有什么,那必是在思考时出了神。

他发现我来了,让我坐,只是不说话。

我问他,为什么要这样格格不入,能不能变下下?或者尽量适应学校的生活。

他说:

我曾读过沈从文的《虎雏》,里面大概讲了这个一个故事,沈从文先生的哥哥是个军官,官儿虽不大都还管着百八十号人,沈从文在部队的时候,他的哥哥为他挑了一个警卫员,帮他打理生活,从文先生认为他有喝墨水的潜质,想让他“弃戎从笔”,他哥不同意,说:“打过仗的人骨子里永远都有粗暴的隶性,怎握得笔杆子”?他俩意见不合,谁也说不过谁,打起了赌来,于是从文先生就开始教授那名学生学问了,还从自己的朋友圈子里为他请了很多私塾老师,而那名学生对这一切都好奇,对这一切都很感兴趣,很用功地学习。总之一切皆于从文先生的设想中进行,说结果吧,从文先生一天回来发现一张纸条,是学生的,上面写着“我杀人了,我走了。”从文先生惊呆了,总之不管怎样,那个学生杀人了,跟人家在街上打架,并杀死了人家,不管是正义还是邪恶的原因,他杀人啦!他杀人啦!

他终归是一个兵,上过战场,属于砍杀过敌人,敌人喷漏的热血曾溅在他的脸上,他的心中永远都有血性,粗暴的一面,不管他在对话中表现得如何温顺。

这可能是个蹩足的比喻,怎么说呢,在一定程度上,我就是那个兵。

变的是人对自己的认识,不变的是心中永恒的信念。

我似乎有点懂了。特立有心中的信念,那我的信念呢,我的信念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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