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伯并不瞎,但他的眼睛同瞎也没有多大区别。
他们全家的经济支柱有两个,一是他那微薄的退休工资,二便是他儿媳的小店,而那小店,似乎只是为他儿子打麻将准备的,而他儿子从未赢过。这样,他们便只能靠着他那少的可怜的工资,来维持生计。
小店的位置也算得上优异,旁边紧挨着一所小学,所以,每当放学铃响起的时候,瞎伯便忙活开来了,柱着拐杖,蹒跚地进出店内店外,乐呵呵地笑着,目光对着那些仔细找东西的小孩子,没有人知道,他究竟看见了没。一些小孩子挑好了东西,便把要买的东西递给他,接过后,仔细地捧起那件东西,凑到眼前,细细地盯着,翻过来,再翻过来,似乎那个东西,便是天下最珍贵的宝物。好一会儿,他才不再凝视,把东西重新递给那个小朋友。一个价格迟疑的从他的口中爬了出来,似如一颗没有上膛的子弹,怎么也蹦不出来。每当这时,小孩子便会笑嘻嘻地递给他一张纸币,看他把纸币凑到眼前,用他那双粗糙的手抚摸着,抚摸着,让人感觉纸币是他的孩子,但却只是抚摸,也不看一看是不是假币,或是价钱少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开始忙活下一个小孩子。但令人疑惑的是,瞎伯看店,从来没有丢失过一个东西,也从来没有收到一张假币。孩子们似乎喜欢静静地等,静静地等,等瞎伯静静地看,静静地看。看他干着最终是要给别人送钱的工作。
然而,在那安静的上午或是下午,瞎伯却喜欢独自坐在椅子上,享受着那一抹恬静的阳光。然而,瞎伯的眼睛总是紧紧盯着马路那头的土墙,尽管他看不见,但他的心似乎可以看见,他盯着那儿,一直盯着,似乎那里有一种东西,而他在暗暗地与之较劲。可那里实在什么也没有,土墙上满是风留下的足迹,原本厚实的土墙已被削薄了一半,露出里面并不饱满的砖。土墙的右角已经塌陷了一半,上面却是另一种奇妙的痕印,土墙前是一口倒置的水缸,水缸下面不知扣着什么东西,瞎伯的目光也一直没有离开过那儿,似乎那下面,藏着天大的秘密。而太阳的光芒,也从未照到那里,哪怕是中午。
直到黄昏来至,瞎伯才会笨拙的拾起凳子,满地寻他的拐杖,找到了,就缓缓提着凳子离去。找不到,便一直找,直到他儿子不耐烦的打着手电筒将他身后的拐杖扔给他时,他才提着凳子离去。身后传来儿子的一阵骂声,骂他老东西,骂他没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