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懒洋洋的响午勾起最后残留的一丝抗睡的决心,呼呼的风扇打碎了正午抗战的心情,或是睡虫先生也忍不住打呵欠的时候,我能够准确无误地聆听到曼妙的《安眠曲》,深刻地领悟猫咪睡太阳一般的惬意。夜里无光,观众人且为难事,正午正明媚,倒不妨一看。
这本是小扇轻摇的时光。而今换成了均匀的呼吸,亦不知何人梦回妙忆。且看正对面的那位两手两脚摊成个“大”字。平日精心护理的头发任意攀在枕头上,翘在耳边,两肩间夹了个抱枕,好睡得连口水也染上了被单,仿佛这棉絮里装了不尽的遐思,足够久久梦寐与荡漾在其中。忽然她浅浅一笑,翻了个身,险些滚进零乱的头发里,不知是谁抹平了早晨五点半多起的勤奋,呼呼地将头深深地埋进枕头里,寻找那甜蜜的睡梦精灵。
都是成长在童话里的孩子,也只有在梦忆中捡起这种纯真。隔床的室友往日里大大咧咧,也是意气中人,现在探身一看,既可以看到她怀中紧夹不放的衣服堆,还可以隐约听到她轻喊着“妈妈”的声音,也许她正梦回童年,每天午睡时母亲把一个故事娓娓道来的一幕。也许那几件衣服里有妈妈的香味,给她了别样的安全感?我大胆猜想着,仿佛她怀里抱着的,对她而言,就近乎于整个精神世界。木板床发出“吱吱”的声音,她在想什么呢?是在低吟那几首儿歌,还是从家人鼓励中吸取无限的力量?
门外有了匆匆的脚步声,“楼下”的赶紧把腿从墙上恋恋不舍地移开。她正为了按时完成晨跑而“奋斗”,就从午休前几分钟挤出个空来压腿。但我知道不出多时,她定又享受到了平静的鼾声。果不出我所料,一旦放下双腿再重拥决心就难了,过不了几分钟,她又笑眯眯地与周公起舞。本是好动的女孩,一下子功夫就蹬掉了被子,赤裸着腿脚似乎在说着主人的趣事。她一手趴在扶拦上,另一手挂在栏外,半伏着,弯曲的身子想缩成个球又怕热了,极力张大又怕重心不稳,便落了个“青草池塘处处蛙”的起跳姿态。
寝室长原就是瘦弱,而现蜷缩在庞大的校服里,就如斗篷里笼了只小雀,半露着的脸上时而皱眉,烦心着种种寝室制度改革,时而放松,就同双手捧着星灿的表情,时而焦急地吸气,也不知什么弄得她不顺畅。窗外的柳枝被鸟儿压得时高时低,而她的神情也如那柳条起伏跳跃着。近来她有些着凉,因此,她的熟睡总有鼻塞来伴奏,不轻不重地升高一下音调,呼吸就像吹着小号的独战军队。
我侧过身来,看见正门外的栏杆上停了一只小鸟。我极力地睁大眼睛,却只留一个撅屁股的背影,伸出手去,想挽留这个过客,却突然发现隔了扇门的距离。我只等在脑海中勾勒出灰黑西服的雀儿,在天空里打了个转,悠悠地飞走了。她回头一望,那双眸子里也映了我的样子!直惹得我的心沉着,坠着,世界安静得只有我的心跳……再眼开眼时——一阵繁忙的铃声,旁边围了好几个姑娘——这不是我儿——怎么回事呢,我赶紧拾掇了满是口水的枕头,睡乱的床单,拉扯出的被子,皱在后背成一团的衣服,使劲将脚塞入鞋中,踢踏踢跳地,跑回教室去—顾不得零乱的头发。
回头 一望,玻璃上又回放了那几卷连环画,还有我与鸟儿的影子。一触化为清水。草色入帘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