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没见过那么胖那么丑的女人,小眼睛,塌鼻梁,大板牙,一头毛毛草一样的乱发用根布条糊乱地扎着,分不清底色的花衬衣勉勉强强亲亲密密地拥抱着她滚圆的身子。她就坐在那辆破旧的平板三轮车上,车上堆满了破纸箱、旧报纸,以及乱七八糟的瓶瓶罐罐,她怀里的小男孩也胖胖的,像她一样丑,一双小黑手不停地往嘴里塞着吃的。她男人像根没长成材的竹竿,又瘦又矮,一边吃力地蹬着破旧的三轮车,一边手里拿着小喇叭到处吆喝着:“破烂儿的卖――”
几乎每天他们都在我住的小区里穿来穿去。望着车上的胖女人和孩子,我真有点儿同情那男人,尽管瘦小了点儿,但眉眼还是蛮英俊的,天天守着这样的女人、孩子,守着一堆破烂儿,日子有什么幸福可言?
日子长了,我发现,从那辆平板车上,常有笑声、打闹声传来。有一次我下楼倒垃圾,无意中瞥见他们,男人正用力的蹬着车,胖女人正靠在男人背上哧哧地笑。她手里举着一根又大又圆的雪糕,伸过去让男人咬,男人转脸时嘴没吃着,腮帮子上却沾了一大块,很滑稽的样子;再看那扑上来抢的孩子,鼻子上、脸上、额头上都是流下来的奶油,女人便笑,男人也笑,孩子笑得更欢,我也不由得跟着笑起来。
那日外出回来的路上,天上突然下起了雨,雨点越来越密,我快步的向家走去,拐进小区,又看见了那辆平板车,车上依然是胖女人和孩子,依然是满车收来的破烂儿。面对越下越大的雨点,男人腾地从车上跳下来,扒拉了几下,从一个废纸箱里拽出一个大大的塑料袋子,用手掸了掸上面的灰尘,然后将大袋子仔仔细细地套在了胖女人和孩子身上,塑料袋正好把胖女人和孩子从头到脚裹了个严严实实。胖女人搂着孩子哧哧地笑着,用充满爱意的目光望着破草帽下男人那张有点兴奋的脸。男人一边收拾着废纸箱一边叨叨着:“看看,多亏我拾了这么个大塑料袋,派上了用场是不?这下可好了,你们娘儿俩都淋不着啦,要不到家这二里多地可受罪了。
我呆呆地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禁不住眼眶有点发热。他们是简单的,他们是幸福的,简单就是幸福,幸福泉就在他们心里时时刻刻流淌着,无声无息,无色无香,却也无风无浪,澄明纯净,永不枯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