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瓷娃娃,粉脸红唇,柳眉皓目,浑身像江南的水波般晶莹纯澈,却充斥着与江南水迥然不同的冰凉。
她高高站在尘封的书架上,绽放着永恒的笑容,安静地接受灰尘翻飞地洗礼。我在偶然的一个下午,乱掀旧书时发现了她。我用潮湿的手指头在她那依然冰冷的脸上竖向一划,便清晰地看到了她的泪痕,封印了几年的泪水,终于在此刻汩汩淌出,在纯瓷质的脸上闪着透明的光。娃娃的眼睛不再雪亮,被灰尘遮盖的瞳孔浑浊不清,我看不见娃娃的表情。恍惚间记起,很久以前,瓷娃娃并不是一个,而是一对。另一个,同样有着永恒的笑容晶莹的身体,那时他们的笑容像早春融雪时盛开的第一朵花。但这一切的一切,当野猫的铃铛声响过的瞬间,永远成为曾经的记忆。后来,被猫弄碎的娃娃丢了,另一个娃娃则被遗忘在旧书架中。完整的女瓷娃站在岁月遗弃的旧书架里,听着或残破或老旧的书页讲述一个又一个或熟悉或陌生的故事。孤独地为了另一个瓷娃娃而露出苍白的笑容。
我找来抹布,将瓷娃娃擦干净。也许是气候的关系,娃娃的眼睛总是湿漉漉的,我将她重新放回书架,让她单独面对残酷的现实,还不如让她继续嚼着裹着糖衣的药,在唯一容得下她回忆的地方继续欺骗自己。
再后来,有一天瓷娃娃不见了。我在垃圾桶中找到了她,但是,身体已经破碎了。妈妈在收拾东西时不小心碰倒了她,随着清脆的磕碰声,娃娃的身心都碎了。我掂量着一片碎片,吃惊地发现份量竟是那样的轻。或许,娃娃的心血,都在漫长地等待中,耗尽了;又或许,她的思绪已随另一个瓷娃娃而去,现在打碎的,只是一个空壳。我拾起曾经是眼睛的碎瓷,那清澈见底的眼神跨越过我,看向窗外的万里阳光,反射出干净圣洁的光芒,我禁不住凑前仔细看看,竟诧异地看到瞳孔中散落的一个魂,不,是两个!
两个如瓷器般干净相拥着的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