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板上有一只蜜蜂。
我是在无意中扫视到这只虫子的。蜜蜂在地板上挣扎着，透明的翅膀化作浅浅的阴影，细小的爪子也在徒劳地划动。这一切的努力带来的结果，也不过是在地上转了几个圈子罢了。
不久后，这只蜜蜂连移动的能力也丧失了。它只能轻微地晃动身子，躺在狭窄的过道中沉默。
或许对于其它人来说，它一直都是在沉默的吧。由始至终，只有我在观看它这场惊心动魄的表演。现在我开始为这只蜜蜂感到惋惜，不忍再看它一眼。
蜜蜂知道这件事吗？凭借它那高倍近视的双眼，蜜蜂仍然一无所知。可它声声无力的呼喊，却又着实刻在了我的脑海里。
我就是那双在背后注视着这一切的眼睛，而在我的背后，还隐藏着更多双这样的眼睛。
可事实上，这样的眼睛很世故。
透过这样的双眼，恢宏的表演很容易变成讨巧，厚重的古物很容易变成钞票，暖心的礼物很容易变成人情。透过这样的心，美好的祝福很容易变成奉承，连带着毫无心机的笑颜也被贬为媚俗。
无论你还是我都无法猜透这样的眼睛。可每个人都被这视线注视着。
各种各样的视线寂静地交织在人所能遍及的各个角落，却没有与之配套的用来分析成分的工具，因此在这个喧闹的集合中，任意一种不论是夹杂着感激还是敌意的视线，都只好孤零零地徘徊于世。在阳光不知多少次地照亮本初子午线后，在勃兰登堡门上的青铜战车经历了毁灭和新生后，甚至在不冻湾又经历了一次百年难遇的冰期后，这些视线仍然在这个不再安静的世界上穿梭着，相遇着，然后分离着。
我们一如既往地和家人谈天，和好友开玩笑，和不认识的陌生人交涉。可每个人在潜意识中都相信他背后总有双无法捉摸的眼睛，于是我们总是情不自禁地说着违心的话，并露出一个模糊的笑容。
这样做真的太复杂了，而就这样盯着这只蜜蜂，我却可以肯定地说：它是想活着。
在那样一个安静的教室里，我还记得我是怎样专注地倾听地上蜜蜂的细微呐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