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
半夜时接到刘菲娅的电话。她在电话那端哭泣，“高文夕，我爸爸妈妈又吵架了。”翻了个身，含糊地安慰着她。无非就是将不要担心反复游说。只是对方的哭声越来越大。她哽咽着叙说，“如果他们离婚了，我怎么办。高文夕，我好怕。我不知道我该找谁。我的手机里只有你一个人的号码。”高文夕不说话，半清醒的状态下听她讲。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多久呢。这样的事情，发生了多少次呢。似乎已经无法计算。
初一的暑假邂逅了邻校的刘菲娅。那时的她，出落得亭亭玉立，却孤傲地不可一世。身旁没有朋友。偶然一次，在下雨的傍晚送不知所措的她回家，一路上看她啜泣，从她断断续续的叙述中得知她的家庭并不幸福。之后，成为了被她所依赖的肩膀。
很久之后，才知道，“高文夕，见到你的第一眼起，就对你有无法言语的信赖。”
醒来时发现屏幕上依旧呈现着“正在通话中”的字样。只是对方已经熟睡，轻微的鼾声传入耳朵。结束通话。高文夕面朝阳光，用手机拍下灿烂的笑靥。发彩信给韩佳艺，“韩佳艺，我的笑容好看吧。”看了一眼闹钟。5：45。这个时间，她应该还在睡吧。没想到一分钟后就提示有信息，“没有张旭好看。”
有些挫败。很排斥地去相信这么一个事实，反复告诉自己，“在她没有给你肯定答案时，所有的猜测都是无稽之谈。”
早操时候看见穿着背带裤的韩佳艺。扎着两个辫子。重新修剪了刘海。站在晨雾中，让人无法移开视线。如同夏季的栀子，散发清新的气息。走过去，习惯性地拉了一下她的头发。她看了他一眼，沉默着走开。
高文夕跟在她后面，用彼此可以听见的声音说，“佳艺，不要离开我的世界，好不好？”没有平时的嬉皮笑脸，是一份真心的认真。韩佳艺转过身，看着他的双眸，皱眉，“你说什么？”高文夕呼啦地笑了起来，“没什么。”她似乎有些不甘心这样被敷衍，“什么叫‘不要离开我的世界’？”
“你听错了吧，佳艺。”高文夕走到她的身旁，侧过脸，看见她精致的侧脸，“我是说，韩佳艺，请你做我的女朋友吧。”韩佳艺单脚跳上一格楼梯，“对不起，高文夕，我不喜欢你。”没有看见他一闪即逝的受伤神情，回头时是他灿若葵花的精致笑颜。摸摸她的头，随意地说，“我就知道。你看我现在都已经听得麻木了。”女孩子嗫嚅，“高文夕，对不起。可是感情不能勉强。”
感情这个东西有点悬，喜欢不喜欢只是一字之差，却会落得两个截然不同的下场。佳艺，我不希望我的世界没有你的身影。那样我会不习惯。如果可以，请你不要推开我，好不好。让我用自己微薄的能力，去照顾你。哪怕，在你的心里，我什么都不是。
高文夕抬起手，放在韩佳艺的面前，稍微晃了晃，“佳艺，我不仅人帅而且手指也很漂亮吧。”韩佳艺笑着点头，“你还真自恋啊。”高文夕不满地嘟囔着，“我本来就很帅，好伐。”然后看着她跑回教室。他一个人沉默地走向走廊的尽头。路过教室时，和班长说，“帮我向老师请个假。说我肚子疼，去医务室了。”文弱书生推推镜片，好心地关问他是否严重。高文夕笑着打哈哈，“肚子疼能严重到哪里去啊。”
下楼的时候，回想起韩佳艺说的话语，脸上的笑容全部冻结。
躺在香樟树下的草坪上，回想和韩佳艺认识的点点滴滴。似乎总是因为她的拒绝而受伤。然后听她反复地说着抱歉或者对不起，眼神中流露出不忍心。如果她可以狠心点，斩钉截铁地说，“高文夕，你死心吧。”是不是心会好受点。似乎正是利用了她的善良，才可以有她陪伴到现在。
很久前，问韩佳艺，“佳艺，你会不会有天喜欢我呢。”单字的拒绝。对她埋怨，“这样我会难过的。”那么日后再问她同一个问题，她会乖巧地说，“应该会吧。”
韩佳艺，你这个大傻瓜，你怎么不懂呢，这样的回答反而让我舍不得离开你。哪怕被你拒绝千次，也不想放弃。
?韩佳艺发信息。“佳艺，我想唱歌给你听。”她没有回音。已经很习惯给她发信息，却如同石沉大海的日子。一分钟后收到了刘菲娅的短信。她说，“高文夕，我喜欢你。”很恍惚地想到少年时期，在校门口，对羞涩的韩佳艺告白，却看着她跑远，不能去追的无助感。
这个世界总是这么荒唐。我喜欢的不喜欢我，我不在意的，却偏偏爱恋着我。
手指灵动，“刘菲娅，你只是妹妹。懂么？”发送成功。随即系统提示，收信箱已满，问是否全部删除。大致地浏览下，发现大多是朋友或者刘菲娅的信息。按下删除键，却感觉有些患得患失。盯着是否删除的字样，犹豫了会儿，还是按下了确定。
突然回想起来，那里面有着认识韩佳艺以来，和她所有的短信息。有些懊悔。却已来不及。
“高文夕，你就那么喜欢韩佳艺吗？她到底哪里好？”刘菲娅发信息的速度很快。盯着屏幕看到眼睛酸疼。韩佳艺究竟哪里好，说不清。但是她是独一无二的，谁也替代不了。秋季的风吹在脸上，干燥而凉爽。上方的树叶发出聒噪的声响。
从食堂走出来，遇见迎面而来的张旭。笑着和他打招呼，“这么晚才去吃饭吗？”张旭拍了一下他的肩，“我们班拖课，食堂没饭了，准备去小卖部买点吃的。”高文夕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问张旭，“那就是说，你们班的人差不多都没吃饭？”张旭耸了一下肩，摊摊手，点了点头。高文夕脱口而出，“一起去小卖部吧。”张旭有些不解，“你不是吃过了么。”高文夕白了张旭一眼，“嘿，你家住海边啊，管的还真宽。”
高文夕差不多把能填饱肚子的都买了，然后拎着大袋往回走。张旭吃着面包，“你家最近在闹饥荒么？”高文夕白了他一眼，“嘿，你家真住海边啊？”张旭擦了擦嘴，没有搭话。随后，高文夕在张旭的教室前驻足，对他说，“把这些给佳艺，好不好？”张旭恍然大悟，露出狡黠的笑容，然后不怀好意地哦了一声。高文夕拍了一下他的头，“油腔滑调的。”
活动课时，在操场上打球时遇到刘菲娅。她站在他面前，抬头注视着高文夕。“为什么不回我信息？”高文夕揉揉头发，漫不经心，“没电了。”女孩子有些激动，“你骗人！你手机又没因为没电而自动关机。”高文夕后跑了几步，投篮，“哦，我没听见。”刘菲娅冷哼了一声，“高文夕，你有必要找那么多借口么？你就这么讨厌我？”高文夕笑着摇头，“我们是朋友啊，我干嘛讨厌你。”然后抱着球往回走。
刘菲娅的声音如此的清晰与响亮。球场上大部分人应该都听见了吧。“高文夕，你这个猪头。韩佳艺得知那些吃的是你的好意时，就让熟人们分光了。她不值得你喜欢！”
不值得我喜欢么。可是我放不下。刘菲娅，这是我自己选择的。所以，无论结局怎么样，我都心甘情愿接受。因为，我喜欢她，是我自己的事，与任何人无关。
很戏剧性地在科普园碰见了吃着汉堡的韩佳艺。狼吞虎咽。高文夕问她，“中午没有吃吗？怎么那么饿。”韩佳艺回答的没有底气，“有吃啊……”他回想起刘菲娅所说的话语，打断了她的下文，“因为是我买的，所以就分掉了么？”韩佳艺的左手捏紧了校服的衣角，“不是的，因为她们都没有吃。我怕她们会饿。”
“那你有吃么？吃了多少？”
“一根火腿吧。我最近减肥。”
“韩佳艺，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善良啊。你这么瘦，减什么肥？！”
“高文夕，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你冷静点啊。”
“我很冷静。”
“不要对我这么好。我还不起。”
“如果你喜欢我，那么就没关系。”
“可是……”
“算了，当我没说。”
韩佳艺，所有的愤怒与不堪，看见你委屈的眼神时，全部都被瓦解。我还是做不到对你生气。只是傻瓜，你可不可以对自己好一点。
刘菲娅说，“高文夕，忘记韩佳艺吧。她只会让你伤心。她喜欢的人并不是你。”握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然后对刘菲娅怒吼，“你给我闭嘴！这种话我不想再听到。”电话那端是轻微的哭声，却没有丝毫的心疼。她说，“这是你第一次对我这么凶。因为韩佳艺。”
刘菲娅，为什么你就是不懂呢。感情是自私的。我给不了你想要的。如同佳艺给不了我所希望的。
凌晨三点。没有睡意。拨下了韩佳艺的号码。本以为会是关机或者无人应答，却听见她满是困意的声音。“佳艺，你不知道晚上手机要关机么？辐射对大脑不好。你是笨蛋大猪头么？”韩佳艺应了一声，然后告诉高文夕，“那我关机了哦。”似乎怕声音断然，慌忙接上话茬，“佳艺，告诉我，你喜欢谁呢。”迫切地想知道答案，哪怕被伤害也无所谓。韩佳艺迷迷糊糊地回答，“张旭算不算？就是想对他好，会为他难过，目光会注视着他。这样算喜欢吗？”高文夕不知道要如何回答，断断续续地说，“我也不知道。佳艺，休息吧。晚安。”按下了关机键。不敢听她的声音。怕心会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