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岁愈长,愈似在荆棘丛中,一个转身就伤痕累累。
对购书的狂热有增无减可荷包却是有减无增;有堆积如山尚未解决的错题考试却近在眼前;挚友见面如美苏峰会堪比冰河世纪的冷漠;打小养成的总也改不了的晚睡晚起的臭毛病;火鸡似的暴脾气往往不经意就与同学结了怨;利刀一样的口舌话一出口就刺伤了周身的人;不定时的家庭矛盾逼得自己在深夜的被窝中哭泣;文理的摇摆对未来的前途倍感渺茫内心空虚无处适从;
夸下海口“物理不过菜一碟”结果至今也没见过什么漂亮分数;甚至连妈妈也要在这生活的混水中加一味名为难受的佐料……一家人吃饭火锅腾腾的热烟遮掩住了白气后三张各有所思的漠然面孔。“怎么办?又和妈妈吵架了……这日子真的没办法过了”心里默哀似的叹了口气,筷子还在搅那碗已然失却温度的米饭。和妈妈吵架总是为了写鸡毛蒜皮的事,本来两个女人处一块有点摩擦也无可厚非,可偏偏两人都是倔到骨子里去的,一旦扛上总要冷战几天。
其实心里充满了愧疚,看到她冬天无论怎样涂护肤霜都会因为洗衣服而一个个冒出的冻疮;看到她每逢周末我回家就兴高采烈地去买菜;看到她为扭伤脚的我弯腰洗脚擦药膏时背部蒙着遮光的弯曲线条;以及我看不到的我不在家时她一人落寞忙碌的身影……说声对不起吧!那么简单的句子却又是那么难以出口的音节。而且一旦出口定会换来她的无数唠叨;莫不是让时间来治愈一切?
我信得过时间,但伤疤不信,它只会固执得留在一个阴暗的角落坚韧地生长或许某一天疼痛起来,撕心裂肺……那该怎么办?真想象海岩一样大喊一句“拿什么来拯救你,我的爱人!”噢不,是拯救我这只迷惘的羔羊。写信吧!内心有个声音怂恿,对朋友写过那样多美好的句子为什么不让这些文字去温暖妈妈的心呢?
得了吧,会被“嘲笑”死的,妈妈又不是个文青,从小到大连张贺卡也没写给她过……是啊,连张贺卡都没写过……我于千千万万人之中遇见了她,于千千万万的时间的荒野之中,不早不晚,正好遇见了这个女人,成为她的孩子,吮吸她的乳汁,消耗她的精力。我未曾感谢一次却拿刀片下她的血肉,她该有多寒冷。那寒冷,一定比在冬天赤裸的奔跑更加彻骨,我把要落在他一生中的雪统统包裹住了她……想着想着突然好想拥抱妈妈。拥抱?对啊,拥抱!
拥抱这最美的女人。哪怕她清晨尚未梳洗而蓬散了头发,哪怕她深夜归来寒风沧桑过她的面颊,她始终走在美的华彩中如天上没有云彩时因为倘泪而愈加闪耀的星辰,任何美好的形容词放在她身边都黯然失色。我要拥抱她以致我深深的歉意,用她给我的血肉拥抱这个会同我生气却永远爱我的女人。落在一个人一生中的雪固然无法清扫,但一颗赤子之心应让它们融化吧。在这冬天,吹着寒风的冬天,只有肌肤与肌肤之间亲近的接触才会让身体与内心的温度透过冬衣传到另一边。
在这冬天,窗外的银杏掉光了叶,知了与青蛙安静地去过冬,我要去拥抱那个夜归的人儿啊,听她在耳边幸福地对我讲:女儿真是妈妈的贴心小棉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