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一个最熟悉却又带些零星模糊的人,像海上忽明忽暗的渔灯,闪着幻光。
这是我第二次写我的父亲,或许是由于相处时间太少,以至每次脑海中出现的总是那张泛黄旧照片上曾英俊的笑脸。
父亲常年出门在外,到去年已经是第六个年头。依稀记得上一次分离,他拍着我的头说,好好学习,等我回来给你带好玩的。现在想起来,父亲该是有些宠溺吧。
那时的父亲有着宽阔的肩膀和笔挺的背,我趴在父亲背上,即使路再颠簸我也会被那来自后背深处的温暖和安稳所袭,渐渐进入梦乡。
岁月总是拖着时间的裙摆奔流向前,它改变了什么,然而又有什么未曾被改变。
去年过年之前,听奶奶说爸爸会回来过年,莫名地,我有一种不该有的情感,恐惧。我害怕让爸爸看到一个不够优秀的我,我害怕没有话题可聊的尴尬。
那天,我坐车回到老家,才到村口,爸爸就早早在路边等候。天空飘着些许微雨,天气极其冷,刚说出的放马上就会变成一团白雾消散在风中。这是我多么渴盼见到父亲呀,这一次,我看清了他的模样。皮肤晒得黝黑,脸上的沟壑仿佛将所有青葱岁月都埋葬,眼角的皱纹,只要一笑它们就拧成一团,皱巴巴的。耳朵旁的头发已经斑白的不成样了,几根根白的发丝在风中凌乱。
眼睛怎么突然变得模糊了,原来是蓄积以久的泪水悄悄润湿了眼眶。还是父亲的笑打破了疆局,他搓着通红的手说,快进屋吧,别在外面待久了,容易感冒。父亲伸出手试图帮我提手中的小大包裹,我紧抓着书包的肩带,轻轻向后退了一步,说,不用了,我自己可以。说完,飞也似的跑回家里。我不敢回头看,我怕父亲落寞的眼神让我无所适从。
那天晚上我睡得很早,没有别人分离多年后的促膝长谈,可能由于白天坐车累了,又或许我在逃避父亲。昏昏沉沉地,我在梦里见到了父亲,好像是小时候的我们。我在父亲肩膀上追蝴蝶,我和父亲在草地上放风筝。我试图去触摸它,然而怎么抓也抓不到,它隐藏成一团幻光,消失在我的梦境。
我骤然被惊醒,四周一片岑寂,十二月早晨的五六点,天还很黑,透过窗户只能看到几家起得很早的人家灯火微亮。“沙沙——沙沙”耳边传来一阵嘈杂声,我裹上厚厚的棉衣准备出去一探究竟。打开门,冷风扑面而来,我又将衣服稍微紧了紧,把帽子戴好了才庸肿地溜出去。
院子里,一团模糊的黑影在水池旁忙来忙去,我打开电筒,朝那团黑影走去,他转过身,脸上是忙碌后挂着的晶莹的汗水,有些惊诧的眼神。原来是父亲,他一手拿着刷子,一手拿着我穿过的沾满泥巴的鞋子。手冻得通红,父亲先是一愣,然后笑着让我回去继续睡觉。
我将头昂起,逼迫眼泪回到眼眶,天空几点星光时隐时现,流泪的星光没有轨迹,我误把茧火当作流星,许下谴倦一世的愿望:希望父亲能幸福。
每一个父亲都爱自己的孩子,他们或许不善于表达,但心里总暗暗涌动着爱,而我们呢?我们在他们的庇护下安心成长,我们敢于追梦。用心多爱他们一些,不要等到他们老了,不要等到爱再次岑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