奢华的地毯上有着精美得无与伦比[注: 伦比:类比,匹敌。指事物非常完美,没有能跟它相比的。]的花纹,室内的装潢也是富丽堂皇[注: 富丽:华丽;堂皇:盛大,雄伟。形容房屋宏伟豪华。也形容诗文词藻华丽。],火炉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比起刚才大街上的寒冷与喧嚣,现在真是像身处天堂一般。这个房间现在居住着我的主人——乌拉吉米尔伊凡尼奇,当然,人们都喜欢把他称作“将军的哥哥”——也就是日加洛夫将军的哥哥。至于人们为什么不对主人直呼其名,请不要来问我,我只是一只三条腿的小狗,我真的不了解他们,他们的复杂程度已经超乎了我的想象。今天街上的那件事很好地说明了这个。
当时我正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冷不丁脸上被烟卷烫了一下,于是条件反射一样地咬住了那只可恶的拿着烟卷的手!但我深知我不是这个家伙的对手,立即撒腿就跑。
可惜残疾的我实在跑不过一个高大的人类,于是在他一边喊着“别放走它”一边扑上来抓住了我。我色厉内荏[注: 色:神色,样子;厉:凶猛;荏:软弱。外表强更,内心虚弱。]地叫了几声,没什么威力,却引来了一大批观众。其中,就有我觉得最为奇怪的两个人——警官奥楚蔑洛夫以及他的助手叶尔德林,他们将和那个拿烟卷烫我的坏蛋赫留金出演一部可笑的闹剧,其中奥楚蔑洛夫、叶尔德林以及赫留金之间的对手戏尤其精彩,当然群众演员的倾情出演也功不可没。
赫留金这个混蛋自然不会放过报复我的好机会,“我要跟你算账,你这混蛋!”他敞开了浆硬的印花布衫外的坎肩,嘴里散发出浓浓的酒气,还把那根被咬到的手指作为污蔑fax我的证据炫耀一般伸出来,那根手指俨然成了一面胜利的旗帜。看着他这样嚣张,真是恨不得咬死他!
突然意识到自己孤立无援[注: 只有一个人或一方面的力量,得不到外力援助。]的境地,明明是被欺负的那个,却成为了被告,禁不住悲从中来,泪水模糊了视线。此时已经听不清那个坏蛋和警官的对话了。只是隐约听见赫留金的控诉和那个奥楚蔑洛夫的赞同,甚至还决定弄死我。萧瑟的秋风吹过,心下更是觉得凄凉无助,但已经比之前清醒了许多。忽然发现巡警叶尔德林手中有一个盛满了醋栗的筛子,马上明白这一定是他们没收来的,于是感觉更没有希望了。
“我说,这到底是谁家的狗?”这时,警官问。
“好像是日加洛夫将军家的狗。”敬业的群众演员回答。
“日加洛夫将军?哦!……叶尔德林,帮我脱掉大衣……真要命,天这么热!看样子多半要下雨了……有一件事我还不懂:它怎么咬得了你?”奥楚蔑洛夫道,接着又责备赫留金了几句。
当时我想:太好了,终于有人帮我了,看来真理还是在我这边。现在我想:真是奇怪又反复无常[注: 无常:变化不定。形容常常变化,一会儿是这样,一会儿又是那样,变动不定。]的人。
因为,接下来有人把他耍我的事实告诉了警官。混蛋赫留金争辩着,紧接着就被一句“少说废话”打断。我这时立刻感动得热泪盈眶[注: 盈:充满;眶:眼眶。因感情激动而使眼泪充满了眼眶,形容感动至极或非常悲伤。],觉得这警官真是一个好人中的好人,军官中的楷模!
但是,没想到的是,这一切竟然因为他助手的一句“这不是将军家里的狗”而改变——接下来,有史以来最精彩、最讽刺的段子上演了。他对着我骂了很多非常难听的话,我实在不想再想起来了。我不明白,主人的身份难道真的这么重要吗?
后来他们又反反复复确认了我的来处,奥楚蔑洛夫这个疯子再一次令他的名字不再徒有虚名[注: 空有名望。指有名无实。],而群众演员们精妙绝伦[注: 精:精巧。绝伦:无与伦比。精巧美妙到了极点。]的表演更是将戏剧的发展推向了高潮。警官借故穿上了大衣,让巡警去将军家确认情况,前后变化得未免太过离谱。
而我,见到了一个熟人——将军家的厨师普洛诃尔。在听普洛诃尔说我的主人的身份时,他脸上露出了那种恶心的阿谀奉承[注: 阿谀:用言语恭维别人;奉承:恭维,讨好。曲从拍马,迎合别人,竭力向人讨好。]的表情,我别过头去,不想再看到他的这副嘴脸。
离开时,看见人群对赫留金哈哈大笑,警官威胁他……
此刻,我正吃着晚餐。想着想着,似乎有点明白这些人奇怪的原因了。
原来,都是“变色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