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末。天气已转暖。
杭城依然和冬季一样不怎么下雨,春的气息似乎也不太浓厚,但已见踪迹。一楼走廊边黄色的不知名小花散发着略微刺鼻的香气。从二楼的走廊看出去,玉兰花优雅地倚在树枝上,白色的花瓣透着淡淡的紫色和橘色。
“啊啊啊啊天啊!”教室里传来不知哪位嘹亮的哀嚎声,“今天的作业要写不完了怎么办?!”话音未落,另一股更为响亮的声音几乎是咆哮地传了出来:“坑爹!才下午你乱吼什么啊…”
我目瞪口呆地站在教室外的走廊上,莫名犹豫了一下要不要走进去。不知是不是由于自身气场的问题,初中高中被分到的班级里都是一群精力异常旺盛的家伙。在长年累月的摧残之下,我已经获得了在嘈杂如菜市场的教室里淡定地写作业的能力。
同桌慢吞吞地站起来给我让座,突然想起了什么来,对我说道:“话说你知道隔壁的X要去美国了吗?”
“诶,”我茫然地摇摇头,“完全不知情。是去读高中?”
同桌丢了一个“你是白痴吗”的眼神过来:“当然啦。唉,又一个要走了…”
我沉默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升入高中以来,周围的同学忽然如同潮水一般涌向了各个资本主义国家,其中以美利坚为最甚。并非不能理解他们对于未来的那份期许与狂热,只是我本人绝对无法忍受那种背井离乡的寂寞,也无法很快融入那种与东方文化的内敛截然不同的风格。只是,在目送一个个坚定的身影离去的时候,我总会扪心自问;我留在这里的理由是什么?是否,这里真的有让我深深留恋的事物?烦闷的心情在这时便会不自觉地跑了出来。
“真的让我深深留恋的事物”,恐怕只有去年夏天东京台场的某个傍晚符合这苛刻、复杂的条件。台场的人很少,我站在自由女神像正对着的天台上,看着东京湾上方的晚霞从天空一角磅礴地倾泻而下,将海面染成了深紫色。时间悄然走远,暮色渐沉,东京湾上亮起星星点点橘黄色的灯光。海上长长的桥犹如一条闪闪发光的河流,向遥不可及的一点缓缓流去。我曾见过比这更繁华的夜景,但站在静谧的黑色中,眺望远处如同另一个世界的绚烂,我竟一时无法言语。在这之后,我无数次试图找到类似的场景,却从未成功。只有那一天的惊鸿照影始终停留在记忆一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