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在姥姥家里,不是舅舅家里,而是姥姥家里,那种青灰色砖瓦和破旧的瓦房,有一口小井,有一块菜地。
夕阳西下时,姥姥担了桶水,浇菜,有白菜,大葱,油菜,韭菜……当时太小,只认识白菜和大葱。那时候我蹲在菜地边上玩泥巴,姥姥就慈爱地看着我笑,半白的头发在阳光下显得特别柔和,歇息的空,总问我要不要喝水,饿不饿。如果我饿,就去附近的小卖部里给我买一大堆好吃的。
小时候爸妈对我管教很严,不让吃太多糖,不让吃小吃零食,而姥姥就是最大限度地宠着我,她总是对妈妈说,只要妮儿高兴,不哭不闹,就随着她呗!
这个世界,除了妈妈,再也找不到一个人可以对我这样溺爱。 姥姥的小屋后面别有洞天。一扇校门后面,是一片更大的菜园。我总是绕着菜园跑来跑去,累得满头大汗。对那里我最深刻的印象,是菜园的小小角落里有一个特别古旧简陋的厕所。特别是夏天的时候,小动物很多,所以它一直是我童年的恐惧噩梦。每次要上厕所时,我总会跑着去舅舅家里干净的大厕所。
可是,那个时候我没有意识到姥姥一直以来过得都是这种简陋的生活。
姥姥的小屋里,客厅是和卧室连在一起的,没有墙可以隔开,也不像现在一张张的墙隔开一群群的人。那个时候,生活朴素而快乐。
夏天总爱躺在姥姥的高床上打滚,那高床与现在的席梦思不同。那是舅舅用旧了的窗户扇儿造成的,高高的,硬硬的。
屋顶上又是一个不可思议的世界。因为是瓦房,所以内部总有许多纵横交错的房梁,我躺在床上,打滚累了,就看屋顶,也不知道想了些什么,一看就会入迷,半天回不过神来。
每逢大雨,屋顶就会遭殃。雨太大,瓦屋顶挡不住水,便顺着缝流下来,流着流着就更加肆无忌惮,哗哗哗的,像放大的自来水管一样倾泻下来。没有办法,姥姥就把所有的锅碗瓢盆拿出来,放在漏水的下面,不一小会就满了,姥姥换水倒水累得一趟趟跑,雨水清凉溅在身上,我却觉得有趣很是欢喜。
姥姥的微微叹息声飘向远方,当时爱玩的我没有注意,现在倒叫我毕生难忘。
终于明白,随着年岁的增长,很多不懂的东西慢慢地就懂了。懂得了人世冷暖,懂得了人人有苦不能言。
那时候坐在姥姥怀里,心里是长大后的憧憬,想着自己会很有钱很有钱,然后给姥姥买大房子,买好衣服好吃的,还要换个又大又好的厕所。姥姥很欣喜,我沉浸在自己的憧憬里快乐地骄傲着。 我也一直坚信不疑,总会有这一天的。
可是时间亦会改变一切。待我今日当真能挣一点小钱的时候,姥姥却已经离我而去了。
而今日的我,所能做的也仅是怀念,用文字记录下来我的姥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