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树上的乌鸦凄厉地叫了两声，死一般地回荡在这个土地上，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广阔的大地上，只有一缕皎洁的月光仍发出光芒。
战斗进行到这个时候，连他们自己都知道是必败无疑了。连长把剩下的20个人一起叫了过来，轻声地问道：“这仗打完你们想干什么？”20个人沉默了，接着一个个地说道：“我想回家种地。”“我想回去看我娘。”“我想……”接着一个悲观地声音传了过来，“我想一个人好好享受这最后一个晚上。兄弟们，我们只有21个人，对方的兵力是我们的5~6倍，而且我们已经断了粮，武器弹药也快用完了，不知道能不能守住这土地呢！明天早上敌人就会展开新一轮的攻势，这也许就是我们最后一个晚上。”说到这儿，大家都沉默了，特别是他，耷拉着头，瘦弱的身体显得更加矮小。连长也注意到他，然后对他说：“小不点，你将来想干什么？”“我想，我……我……”不知道是不是初次产生了如此凄凉的感受，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小不点，这是对他的昵称，他只有十几岁，身材瘦小，早早参加了革命，也算得上身经百战。
连长一个人抽着香烟，以他的经验，他知道敌人绝不会善罢甘休，绝不会白白送他们一个晚上。敌人的兵力比他们多的多，虽然是夜晚，又有土地阻挡，但毕竟众寡悬殊，要战，他们必定全军覆没。他环视了众人，只有小不点让他心中一震，毕竟还是个孩子啊。他一步步地走到小不点面前，取下了钢盔，然后一字一顿地说到：“我决定今晚突围。你先拿这个去打点水，然后咱们再一起走。”说完，连长意味深长地环视众人，众位老兵也立刻领会了连长的意图。只有小不点一人不知所意。“酒也没了，我们就以水代酒，21个人一起喝完壮行酒，再一起冲出去。”一个老兵说道。“是啊，是啊”，大家边说，边看着小不点，心中实际上已经与他作了最后的道别。这时，连长看着一脸茫然的小不点，沉重地说：“你放心，我们不会抛弃你，我们做个约定吧。你一定要活着把水打来，这是你的诺言，我们20个人一定会等着你回来，一定，这是我的诺言。”
望着连长坚定的神色，小不点逐渐相信了，他知道自己最敬重的老连长是不会违背诺言的。他一把拿起了钢盔，向几公里外的河边跑去。他不知道，身后的20位战友齐刷刷地向他敬起了军礼。
打水对他——小不点来说是毫不费力的，他一路上还打死了三个敌人。接着他截满了水，肩上还扛着4把枪，一步步欢喜地向土坡跑去。突然，一阵急促的枪声响了起来，他立即停了下来，脑子里迅速掠过了一个想法：“是不是连长带着其他战友和敌人交上了火，然后突围了？”他想都没想就大步跑了起来。枪声响了一会儿，又奇怪地停止了，他感到更加害怕了，风一般地向土坡跑去。
眼前的景象让他惊呆了：20个人一齐躺在冰冷的土地上，血早已浸红了土坡。而连长还像从前那样趴在土坡，向他的方向望去。他一下子跪了下来，恭敬地端着钢盔放在土坡上，哭着说道：“连长，我没有违背我的诺言。”
夜色中又是死一般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