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在北方,在一个小城,一条江从这里蜿蜒流过。北方的空气带着冷意,吸入鼻腔,三月末还飘着如杨白花的大雪,我不能在青石板上逢着一个丁香般结着愁怨的姑娘。但是春日里,这里有大片大片的丁香花。
小学的校园里有很多丁香。五月初,就凭空在墨绿的蜡叶中绽出一大团一大团紫色的芬馥。阳光从植物间穿过,我们躲在花丛底下,口里叼着青翠欲滴的草叶,嗅着梦呓般的香气,仰卧在温热的红砖铺的操场上。那年我们都还小,扎着可笑的羊角辫,校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为一支棒棒糖一个一百分而乐不可支,为一个肥皂泡的破灭一张小贴纸的失踪而哭得昏天黑地。我们是那样不谙世事。同校的几个姐姐说找到三瓣的丁香就可以找到幸福。于是,三瓣的丁香与我,与我的小伙伴们,一下子变得神奇起来,如同仙度瑞拉教母的魔杖。幸福的概念还很模糊,也许就是好东西。一袋糖果?美妙的童话书?记忆里我和伙伴们总是流连在丁香花丛中,张大了瞳孔去寻找三瓣的丁香,寻找它所带来的幸福。可是,当我们的眼睛开始干涩的时候,还是失望地摊开了手,然后在夕阳的余晖里各自跑回家,各自成长。
中学的校园里没有了丁香的踪迹,五月一过,习惯性地寻找淡淡的幽香,却只发现几株稀零的蒲公英。我仍旧笃信学姐们所说的话,不知道为什么,也许那只是一个臆想呢?风从岁月中划过,童年的伙伴们早已摒弃了这种幼稚的事,我却留恋着不肯忘返。丁香不似春桃,四月芳菲已然尽;不似夏荷,接天莲叶无穷尽;不似秋菊,枝头宁为抱香死;不似冬梅,作尘唯有香如故。自在地开放,小心地凋零。
丁香是那么淡雅,他又是那么特别的一个人。就像三瓣丁香一样令我温暖。他是班上最安静的男生,总是在白纸上用颜料渲染一株株紫色的丁香。他说他喜欢这些自在的花儿,与世无争。我说,我也是。中考百天会战那天他走了,去学画。给我留下了一幅紫色的倩影。最近的一朵,格外的清晰。一、二、三,三瓣花瓣。我欣喜若狂。于是我在学习的压力下挨着过着,楼内大大的中考倒计时上的数字一天天递减。隐忍,我就继续隐忍地生活。耳机里放着《丁香花》,在灯下做一本本题集。数理化数理化,丁香凋谢了吧。
我一直都没找到三瓣的丁香,这座城市很小,三月末的时候窗外飘着雪花,我仿佛看到雪地里他背着画板站成一树一树的花开,仿佛看到小时候在丁香下晒太阳的样子。我想三瓣的丁香就在我手里,我自己的幸福在我自己的手心里,我想也许我是三瓣丁香,丢了一瓣,便学会成长。我们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