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想杂乱,方随逐诸尘。”
忘了是谁曾将人比作尘,那渺小又带肮脏的尘。
如今看来,这话令人难过。
时间如水,中间仿佛有河。
我将手插入时光的流里感受着茫茫天地,陌生的尘世,陌生的人。
我看见一个孩子,小跑在青石路上。满地的花瓣被她带起的风卷得纷飞。我仿佛认识他,又不认识他。可他分明向我跑来,霎时停住,疑惑的眼睛看着,却面带微笑。我蹲下摸摸他的头,他也欣喜的歪了歪头。小孩子,总是没有戒备之心的。我有些怀疑,这个孩子是熟人么?站在溪水旁,看了看水中的自己,跟他长得很像。歪头笑了一下,跟他一样可爱,只是,笑得有些生疏……
我捧起河水,扑在冷漠的脸上。它们就在我的指尖流走了。到了另一条大河里。那是江州的河,河上有船,船中人正奏琵琶,铮铮然有京都声。船流穿梭,我试了试,果真过不去。《琵琶行》,江州司马为一陌生女子所作。粉尘般的沦落人相逢,何必相识?之后便有了“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的千古名句。
琵琶声淡出,我听到岸边踏歌的声音,又看到那深千尺的桃花潭。李、汪相别之景。汪伦送太白之情胜过潭水之深。孰知这二人,原本形为陌路……
只眨了下眼睛,我正呆在母亲缝衣店的沙发上,沉沉地睡着。
蒙眬中来了客人,右手抱着一个小孩。他进来,母亲说要等会儿,他便坐在了沙发边。我起身,摸了摸孩子的脸蛋。那人很警觉的将孩子抱到左手。
我有些尴尬,免得自讨没趣,乖乖躺下。
我想到了杰,好像是叫这个名字,是个插班生,来我们班半年了。他看我们的眼神有种敌意,班里与他说过话的人少之又少,我根本记不太清他的名字……
前段时间,听人说阳台本该是一块世外桃源,该有几盆花、几阵风、几把摇椅、几杯清茶,在暖暖的阳光下,主人翻起书,随意略读,不求甚解。而事实上大家都用塑钢的门窗将之封起,甚至还有铁笼似的护栏。那些把自己关在铁笼子里的人,为了防范生人,竟还自觉高明。被自己囚禁却毫不自知。
人总会害怕陌生的事物,干些愚蠢的事也无过。
可两张陌生的面庞下,感受到的不也是同一温度么?
抬起头发觉每粒尘埃都是冷漠的,冷的时间长了,坚硬、寒冷,变成了石子。冷冰冰的表情就像梦中我看见小时的自己!在孩童时期,相信世界的纯洁,会感受到万物的感受。等我们强壮到心脏足以承受大悲大喜直至麻木,皮肤增厚到油盐不进刀枪不入,龟缩在事故里。我们不再相信,或是说无法相信别人!
原来,在我们不断成长的历程中学会和懂得的只是防御、冷却罢了。“天地无涯,人身渺渺,规则常理不过世俗所约,若有不同便被目为异类,委实可笑。”
同学间的漠视,为了点高分,自己会的从不舍得教给给别人;亲人间的隔阂,为了点家产争来吵去;友人间的矛盾,点点小事,冷战数日;官民的差距;贫富的分化……因为人生没有彩排,大家都穿上了戒备的武装,为了自己的那一点点利益,搞得与陌生人无异。再看看古人,我们怎不汗颜?
人心不古,一粒粒“陌尘”组成了这冰冷的“陌尘”……呵……
这个世界,虚妄的东西越发真实逼真,真实的东西越发飘渺涣散。当所有的青年都努力着把自己打磨光滑、坚硬,你又怎敢奢求有个单纯的心灵。
世界这般空寂,又何必追求物象的结果呢?
如今的人是生命的流放者,没有来源,没有去处,也确只有资格被比作尘。
陌尘,意思是陌生人还是陌生的世尘?
无所谓了,我不能够明白所有。
陌尘,入了陌尘……
在这闷闷又陌生的尘世里,我也冷着脸,看着被封锁起来的阳台,继续出汗、发呆,写着我的随笔。
人,会将同类分为陌与熟,这真是最愚蠢的发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