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了,“走,回家。”
她总说城市太吵,晚上难以入眠。我不解,为什么她执意要搬回那个小又偏的村庄?那年在旧地皮上建了新房,“又要回去过年了。”那里,熟悉而又陌生… “娘,你这是干什么。”“做饭啊。”“你看看弄得满地都是。”我装作没看见没听见踩着满地玉米秆进了屋。“娘,你看看,你洗了再放。”“你把这么多的花摆这干嘛,图碍事?”我在一旁,听惯了老爸的抱怨,她默不作声。她是我的奶奶。
奶奶屋前屋后走了两趟,没了动静。“被老爸说烦了吧。”我心想。“快,跟着你奶奶。”老妈看起来很着急。“不管她说什么,哪怕冲你发火,你都别管,跟着她就行。”老爸嘱咐我,话都连不起来。“就不用管她,真是。”爷爷似乎生气。我这才反应过来……可,为什么我去?为什么是跟她犯冲的我去?
不知是什么,像股强劲的风,逼得我加快脚步,小心翼翼地我跟在那个看起来很娇小的身影后,走过平坦的水泥路,又走在了泥泞的小路上,她似乎走过很多次一样。在一片荒芜的田野,她停下了脚步。我顺势回头,装作不是跟着她。干燥、枯黄,只有天是蓝色的,纯净无瑕。捡起地上被无视的棉花,这才发现,原来……惊喜与感动无处不在。“你快回家吧。”她一句话话打破了我的遐想,打破了沉寂。“不。”这是我的任务,怎么可以就自己回去,我坚定。“快点回去吧,我一会儿就回去。”“不,我不回去。”心里突然冒出个念头,拉她回去?执拗的我一直认为奶奶对自己不好,我不喜欢她。吵,大吵,在我跟她之间只有这些。可我发觉她在抽噎。不会吧,纸?没带。“你快回去吧,回去过年。快点。”她看着远方。“我不,你跟我一起回去。”她不作声,蹲下身子,拾起枯枝玩弄着,似乎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空气中有一股苦涩的味道。
“你回去吧,我一会儿自己回去。”说完竟哭出了声,我不知道如何是好,只在那里傻傻地站着,脑袋里冒出无数种可能,但只有一个想法:带她一起回家。“你快回去吧。”她总是重复这么一句话。 “走吧,奶奶,我们一起回去。”她不回答我。天,渐渐暗了。她是想回去了吗?她缓缓抬起上身,双手撑着大腿,两秒钟,我向前一步,拉着她的胳膊这才站起来。心里有种酸酸的味道。
我以为她想回家了,可谁知在走了不到一半的路时,她又停下来了。“你快回去吧,我一会儿就回去。”我好像听烦了一样,说:“快回去吧!跟我一起!天都要黑了!”她也不再那么淡然:“我回去干什么?我回去你们就嫌我不好!我不回去!回去干什么?被你们教训?你看看老的小的谁关心我?我晚上浑身疼得睡不着觉,谁管了?我活着干嘛!?我看着她,沟痕壑壑的脸庞,黝黑。哭过的眼睛,红肿。她好像在颤抖,我再也不用抬头看她了。黎明咬破夜的唇将那抹血迹留于天际。眼睛湿了,这就是那个曾陪我在雪地欢闹,带我登山的奶奶吗?我不相信。无力的下肢看似撑不起臃肿的身体,不必仰头便可尽收眼底。是啊。她操劳一辈子,到了现在,还是没停下来啊。她苦了一辈子,也没换来亲人的理解啊!在她的眼神里我看出了辛酸,看出了劳累。在她的话语里,我听出了无助。我忘了,她不是那个记忆里会跟我吵陪我玩的奶奶了。我背过身滴下两滴泪,心里充斥着悔恨的味道。
“走!回家!”那么,就让我们带着对根的情意打拼然后在日落前,牵着手,回家!风停了,树影拉得好长,天暗了。她就像个孩子,我牵着她的收,回了家。我突然不再恨她了……有一种爱超越生死,有一种爱刻骨铭心,有一种爱血浓于水,动人肺腑。那种爱叫亲情。那种味道暖暖的。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孝而亲不待。回家吧,那个村庄,那个老人,还有回忆中那暖暖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