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这是上天对他的历练。
——题记
初春的苏州显得有些朦胧,偌大的城市被若有若无的薄雾笼罩着。他坐在草堂窗边,黑发如云里夹杂着那可见的白丝,内衫显得单薄无比。
他是谁?
他是唐寅,大名鼎鼎的唐伯虎,世人所仰羡的“江南第一风流才子”,现在却居在这苏州的一隅草堂里,在天际未明时,凝视着窗外迂回的长街短巷。
他忽然微微仰起头,看向窗外那半开的桃花。一朵一朵娇嫩的粉色花朵,在晨雾中隐藏着。
转眼,竟已过去二十年余载。
看着那半树的桃花,他忽然来了兴致,走到桌边,指尖微点茶水:“
桃花坞下桃花仙庵,桃花庵里桃花仙,
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
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
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
车尘马足富者趣,一在平地一在天,
若将贫贱比车马,他得驱驰我得闲。
别人笑我忒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他行云流水地写着,眉梢轻挑,双眸中尽是无比的畅快淋漓,惹得鬓角的白发也愈发神采飞扬。
这一刻,他不再是这落魄才子,失意的乡试解元,而是二十几年前那潇洒飘逸、傲世不羁的江南第一才子。
恍惚间,眼前的景色瞬变,那梦一般堂皇的昨日,就这么没有预兆地出现在眼前。
刚及第他年轻气盛,满胸的才情与抱负,尽在眉眼间。他从来不是平凡的人物,在乡试上一举夺魁,成为解元。
他踌躇满志地跨上骏马,斗志昂扬地望着九龙至尊所在的天边,嘴角勾起,凤眼里满是快溢出的自信。
哪料世事无常,快抵达京城的时候却被一纸家书强行回去,到家时,那辉煌无比的唐府已经破败无比,发妻,父亲和母亲,妹妹,早已在棺材里等着他的到来。
如同晴天霹雳一般,他呆站在大雨滂沱地夜晚里,双目空洞,眼中的神彩早已被铺天盖地地绝望与悲伤所占满。
“唐伯虎,该醒醒了你。”祝枝山看不下去了。他是那么的出众,他的才情他不得不佩服,可现在他却颓唐地呆在茅屋里,整日喝酒麻木自己。
祝枝山对着他就是一顿痛骂,骂他不该如此,身为江南第一才子的他,不该将自己的才华埋没。
顿然间,他悟了。
他重整戎装,背上行囊,快马加鞭地往京城赶去,奔赴三年一次的科举考试。
如他原本所愿,他那似是与生俱来的才气使他赢得了主试管的欣赏,使他未试之前就名满京城,大街小巷传来的是对他的赞誉与仰慕,他自负盛名,那之前的悲伤早已被压至心底,风流在丛花之间,留恋在身边无数少女对他的暗送秋波里。
他幻想着自己美好而辉煌的未来,却不料被卷入一场对他来说莫名的灾难里——科举考试舞弊。
高高在上的天子震怒着,首指的便是主考官程敏政。由于程敏政对他的过分青睐,他被迫取消参试资格,终生不得应考,而那位无辜而可怜的主考官,则被关押至天牢,十年为期。
他模模糊糊地明白了,这只不过是官场上耳熟能详的故事。
而他,只是一个被无辜牵扯进去的普通人。
对于天子的一纸判书,他百口莫辩,只能失望地离开这个繁华的城市,可却不知道去哪里。
或许,这是上天对他的历练。
之后的他,所作的诗更上一层楼,名声大噪,他原本已画作为生的贫困潦倒的生活有了一点起色。可凡事都不会永久,渐渐的,来的人少了。他又回到了以前的生活。
这半辈子的事,居然就这么晃眼而过。
他颓然得坐下,喃喃自语:“这画,也卖不出了。”
终于,他的生路断了。
可他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百年强半,来日苦无多。”苏轼的话,突然就这么无端的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忽的,睡意渐渐来袭,他披着衣衫走出屋,在那桃花树下坐下。
疲惫而寂寞地闭上眼。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今世吾为桃花仙,半醉醉倒桃花间。”
这声音,瞬间被风吹起的桃花所淹没。
初二:sun丶采儿